淅沥雨声在静默中也渐渐弱了。
“先看看尸体吧。”出声的男子先从并排的五人中走出,越过白衣公子,剩下四人也跟着过去。
“是鞭伤。”白衣公子在他们身后淡淡出声,翻查尸体的手一顿,就看到胸腹间长长的鞭痕,脖颈也是断裂的。
“会不会,是七修罗的绝情鞭?”有人问道。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不会,绝情鞭只要皮肉破,鞭身沾血,人便再无回天之力,没有必要再断颈,他们的致命伤,是脖颈那一道。”
“况且,你们看他们的装束和腰间木牌——翠微崆月派,七修罗没必要对一些不入流的派系下手。”
只是这些人无故惨死于去九歌城必经之路的黑松林,他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五人没再翻出什么,前后走出,其中一人对着白衣公子道:“既然相遇,奈何公子可以与我们同行,待到了九歌城,我们再寻人将他们安葬。”
白衣公子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也好。”
解开白马身上的束缚,他纵身一跃,一手持缰绳,一手撑伞,很快,黑松林又响起踏踏的马蹄声。
顾南寻在刺眼的日光中醒转。
她偏开头,大开的菱窗外大雨已止,新泥清香淡淡传来,细柳与梨花相对摇曳,拂来满院春意。
走出庭院到了酒楼大厅,陆景止已经落座二楼雅间,顾南寻往上看去,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人,头戴斗笠,不知那人说了什么,陆景止眉间蹙紧,浓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先找地方坐下,等他忙完再跟他道谢。
过了许久,顾南寻喝了半壶茶,两人才自二楼下来,陆景止眉目仍是淡漠慵懒,他身边的人已脱去斗笠,墨蓝的衣衫看来十分风雅,顾南寻看到来人,一口茶喷了出去。
“呦,徒弟你怎么在这儿?”惊雷似的声音炸在耳边,顾南寻眉头一拧,撇了撇嘴道:“雪杰这一声徒弟我可担待不起,我何德何能做您大名鼎鼎叶疏墨的徒弟啊。”
陆景止目光微微转动,再落到她喝掉的半壶茶,淡淡道:“叶侠士确实不应该教出这样的徒弟。”
“啊?夜……”刚要询问,却望见陆景止眼底一抹异样,叶疏墨改口问道,“陆公子也认识我这小徒弟?”
“自然。”陆景止落座她对面,看她尴尬的面色和躲闪的目光,轻笑,“令徒曾经,可是骗了我的银子,如今抵债在我身边做几日丫头,叶侠士,应该不会介意罢。”
顾南寻掩饰慌乱去倒茶,手还未触到茶壶柄,温凉的大手已然夺去,只是掠过时轻微触碰,她手一颤,收了回来。
“不会不会,我们不熟,我认错了这不是我徒弟!”愣了一会儿,叶疏墨抱拳抗拒,“陆公子请便。”
顾南寻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
慢悠悠饮了一口茶,陆景止扯出一抹笑:“既然如此,那路上,我可要带着她了。”
叶疏墨蹙眉:“可那里……”
“四杰不是都在么?”陆景止要淡定得多,叶疏墨按耐住不满与担忧,心中暗暗骂了起来。
不是你徒弟你当然无所谓!
看出叶疏墨的忧虑,顾南寻好奇问道:“什么路上,去哪儿?”
没人理会她,陆景止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偏头:“跟着就行了。”
出了珍馐酒楼,夜雪城的春景,便不似酒楼后院那般春光明媚,冷冰冰的长街无一点翠色,城楼之上的旌旗于风中摇曳,偶有露出“夜雪”二字。
陆景止与叶疏墨一人一匹马,顾南寻走在一侧,转身欲逃。
腰间一紧,翻天覆地似的被人携到马上,她惊叫一声,背靠着微凉的胸膛,惊惶未定地挤出笑容,“陆公子……我会骑马。”
“只有两匹马。”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我跟我师父一起!”
叶疏墨摆摆手,冷哼:“谁是你师父,方才不是不认我么?”
“……”顾南寻欲哭无泪,时不时感触男子温热的鼻息,他深黑衣袖随风纠缠她的外衫白纱,顾南寻耳际方蔓延开绯色,便听叶疏墨大声嚷嚷:“南寻,你脸红什么?啧啧,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还会脸红啊!”
“叶疏墨你给我闭嘴!”一声忍无可忍的咆哮过后,叶疏墨更加放肆地笑,豪爽的大笑声和踏踏的马蹄声,掩去了陆景止胸腔溢出的低笑。
打马远行,吵吵闹闹倒也不甚无聊,等过了一片竹林,到了一处湖泊上的石桥才慢下,顾南寻惊讶问道:“烟竹桥?是去九歌城么?”
“是啊。”叶疏墨先行上了桥,没有回头,声音浅浅淡淡飘入她耳中,顾南寻更是不解,“可九歌城因城祭,前几日就封锁各方城门了。”
“有些话,不要多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会有危险。”回头的叶疏墨难得正经,语气凝重,顾南寻闭上嘴,不再询问。
行至桥中间,陆景止微微皱眉:“河水有古怪。”他翻身下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易将她纵马逃脱的心思扼杀。
深蓝湖水缓缓流淌,映出云天之景,如寻常一样宁静,叶疏墨飞入竹林再飞出,手上多了根细长的竹子,探入其间,“呲”的一声,他抽出竹竿,入水之处已变得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