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之前,陈之远还是一个剑客。
一个孤胆的剑客,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密云剑”。
“风起千重浪,十里密云天”说的就是陈之远。
那时江湖潮起,他一心想做个弄潮儿。
名气的与日俱增,让他有了挽狂澜于既倒的豪情。
于是一剑单挑“川渝十梦”。
这一场大梦也碎在了川渝。他大败。
在万众瞩目中,他败了。“川渝十梦”之于川渝好像一个神话。
就在他跌落的沮丧陈之远选择远走江湖,在大川大河中寻求“密云剑”的真谛。
穿行千里遇到了崆峒派的飞鸿子。
在一个剑客的眼中,跟高手的过招才能激发自己的潜能。
接着又一场打败直接把陈之远打落到了谷底。
被八大高手之一的飞鸿子折服,陈之远跟着他进了崆峒山。
一个跌宕江湖的剑客,困在一座深山的时候。
陈之远感到了莫名的恐惧和浮躁。
在江湖和修道之间苦苦的折磨着他。
这样过了五六年,飞鸿子找到了他个,跟他说只要陈之远能接他三十招,就放他回江湖。
若果他败了,就在崆峒山闭关修道十年。
结果二十招过后,他又败了,这山便是十年。
此时陈之远有些幽远:
崆峒山深,道气满溢,掌教总说我道心不坚。
于是十年不出崆峒,十年修道,十年抄写道经。四十不惑,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迷惑。
“无相神功”失窃,我怎么就破了十年道心,急急的领命来追查呢。
崆峒人才济济,才俊辈出,何须我一个师叔亲自出马呢。
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呢?
“密云剑”,夜夜低吟,是我的心在低吟。
十年苦练“密云剑”,只为那些松树、梧桐、落叶枯草而舞?
道心未进,“密云剑”却在十年寒暑间大成。
剑法大成,崆峒山的石壁却越来越困不住他的一颗江湖心。
道心自修,修心修德,不理凡尘。凡尘啊,凡尘。
柳风清却闪过一丝痛苦:
金陵城外紫金山,紫金山下秦淮河。
秦淮河流金陵城,秦淮河上乌篷船。
乌篷船中柳叶琴,相忘江湖难相忘。
纵情山水江湖远,荒凉古道、渔歌唱晚,倩影浮现。
离别江湖难离别,孤心对星月。
血影刀寂寞,人也寂寞,栓柱能慰我心,栓柱身在何处?
陈之远心有所思忽然道:“何为道?”
十年苦苦思索的问题此时问了出来。
风从心并不觉的这一问来的突兀:“道就是无道,道就是无形,道就是心啊。”
王来福忽然变的不像一个酒馆掌柜:
“心也有形,怎么称道?心为什么跳动,它跳动时真就没有人间事?一生修道,死时方成大道吧。”
陈之远听的心惊肉跳。
死时方成大道!这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心无形,道才能无形,他心里装着江湖,恐怕死时也成不了大道。
柳风清道:“死时万事皆空,如果死时成大道,岂不是遍地圣人。”
“活着不能成道,死后便可成道么。”
“道是人间事,生死是道,枯荣是道,恪守本分是道,扶危济困是道,道是风尘事,怎么能够剥离呢。”
“所谓深山修道,是不是一种逃避呢?”
柳风清有些侃侃而谈,也有些萧索。
陈之远却听得分外认真,也有些惭愧。
柳风清的道似乎跟飞鸿子的大有不同,而他听着却有一阵气血翻涌。
那他到底修的是什么道。江湖也是道,那重入江湖算不算是一种修道呢?
王来福默默的听着,看着小酒馆也有些心潮暗涌下的沉默。
风从心脸侧到一边,仰头:“大道空谈,又有何用?”
他没看着柳风清,却是说的他。
柳风清脸热,大道空谈?是这样么?
流连山水,远遁江湖,知大道而未行大道之事,惭愧,惭愧。
他也有些迷惑了,沉迷于儿女私情的失意,苦苦追寻一个答案。
好像离着道越来越远。
而离他更遥远的是,他想起了初入江湖之时。
“血影刀”在鬼无踪沉寂十年之后,他带着一把刀掀起一股狂潮。
陈之远忙道:“大道空谈,也能洁身自好,有用,有用!”
柳风清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转向陈之远,问了一个郑栓柱的问题:“何为侠?”
风从心忍不住接口:“侠也是道。”
柳风清脸色舒展,转向风从心,小心道:“可有纯粹之侠?”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充满了杂志,江湖日久,更模糊了侠的概念。
王来福摇摇头:“没有”
陈之远问道:“为何没有?”
风从心:“人有七情六欲,没有纯粹的人,怎么会有纯粹的侠呢?”
王来福:“事有大小,侠无大小。一时之侠可以是侠,一生之侠也可以是侠。”
”武有高下,侠无高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可以成侠,武功卓越的可以成侠。心怀坦荡,不为谋私就可以是侠。”
王来福神色跌宕,眼神幽远。
从王来福嘴里听出了侠的一些朴素意义。
纠葛于七情六欲的人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侠。
执着于江湖风波的人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侠。
重要的是,他心中是否有一个侠字,他对侠有没有一个正确的理解。
陈之远以为然,柳风清以为然,风从心以为然。
四人虽各有心思,酒中论道,升起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酒后惆怅渐渐淡了下来,柳风清也切入了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