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于匆匆时光间被岁月风化,青丝变白发,于皎洁的月光下,形单影只轻叹情路无涯。
春意盎然里,言笑晏晏间,有人拉着丝绳,轻放着纸鸢。
是仲夏的天,白衣如雪的少年将去好皮荔枝放入玉盘中。
荷塘翠叶漫卷,又是谁红了脸,于瑟瑟秋风下怦然心动。
柳条飘扬,天渐昏黄,仿佛有一对璧人在雪中相拥取暖。
我叹息一声,惹得床榻边明媚的女子浅浅一笑:“你有心思在这里感怀伤时,不若将这碗药喝得干净。”
她举起碧绿色的玉碗,玉勺轻轻搅动着里面棕黑色的药汁。
尹晴眨着眼睛,将碗放在我的手上,故作惆怅的说着:“可怜我一片痴心为你,你却不在意我分毫,在如此娇美的丽人前竟然分神。”
说罢抬手,用流云锦袖擦拭着眼角下不存在的泪水。
看她这副模样,我不禁笑出了声,顺着她说下去:“佳人莫哭,小生见了心欠欠。”
我一口气喝下碗中的汁液,她拿起白丝手绢为我擦拭嘴角,拿走我手中的玉碗,放在身边的莺歌端着木檀小板上,也轻叹着:“也不知你是造了什么孽,大冬天的被推下水。”
我望着她鬓发间的摇曳的百合缀明珠步摇,浅浅应答着:“是啊。”
她是让她父亲向皇帝递了折子,央求着进宫照顾我。
恍惚间我想起件事,连声唤紫叶去拿前几日从腰间取下的那枚玉佩。
“你自幼精通香料,可帮我看看这玉佩有何不妥之处?”我出声,待紫叶取回后我示意她将玉佩放在尹晴手上。
那玉佩是少有的皎洁无暇,看起来格外华贵珍重。
她将玉佩放在鼻尖轻嗅,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秀眉微蹙。
“这玉佩你带了多久了?”她突然的正色道,我也缓缓坐直身子,定定的望着她。
“娘亲于年前去世时,玉佩被不小心我落在了宫里,若从那时算起已经接近一年了。”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是由朱颜公主的宫女送回来的。”
“若是从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天算起,怕是有五六年了。”我苦笑着,纤纤如玉洁白的手搭在锦被上。
“香气还有些浓郁,应是最近些年染上的。”她话语间皆是正经,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这玉佩被人用曼陀罗花水泡过,而且是西域的曼陀罗花。这种花少量少时用有安神之效用,若是长期使用,逐渐人会感到困乏,四肢无力,再然后出现幻觉,精神恍惚,最后成为臆症。”
梳妆台上青色琥珀瓷瓶中随意插着的几株红梅,刹那间仿佛花瓣缓缓掉落,寂静无声。
她缓过神来,看着我没有多少生气的脸,怔然开口说道:“你和她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我低头看着手上鲜红的丹蔻,几缕青丝从耳边垂落到胸前。
从前在学堂的时候,明明那么的温柔善良的她,却不想都只是虚伪的外壳,包裹着她内里丑恶的心灵。
世人大抵如此,沉浮其中,真心相待的,能有几个?
忽然她用力将那玉佩扔掷在地,从毛毡弹起来撞上铜镜前的藤木小凳脚上,碎得七零八落,有些愤然道:“以后再也不带这劳什子物了!”
紫叶连忙跪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玉,生怕到时候伤着人。
我伸出手握着她,笑得嫣然动人:“好,都听你的。”
“对了,你可知今日萧瞻率军出城?”她突然说道,“听说那日是他将你从水中救起,我进宫连人影都没见着,今日就又要走了。”
“今日?”我不觉大了些声。
“对啊,就是今日。”她望着窗外天上的太阳,不急不缓的说着,“估摸着现在已经走到太极殿前面的阳华殿了。”
我心下净是苦涩,那日醒来发现内室里站着的人无他,也只是想着他下去换干净的衣衫了,待有空一定亲自去道谢。
却不想走得这样急。
“尹晴,我想去看看。”
我抓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有阵风吹过,我不禁拉紧了披在肩上朱红色卷白貂毛的披风,青丝浅浅绾着小鬓,斜嵌几朵洁白玉梨花簪,略微白的透明的脸,称托着杏子般漆黑的眸子透的晶亮。
尹晴看着我这般模样,不禁叹道:“行如弱柳扶风,皎花照月,心较比干多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我浅笑道:“你何苦打趣我?明明自己才是拥有沉鱼落雁之貌。”
迎着微凉的风,我将手放在城墙上的厚厚敦垛,眺望远方。
天色碧清,一望无际。
有人身着玄色长袍,一手拿长枪,一手执缰绳,气宇非凡,身后是整齐待发的军队。
前面明黄色的声影高声说些什么,旁边一袭白衣锦袍,高俊的身形和脑海里的点点滴滴全部融合。
马背上的人忽而眺目遥望,清俊的脸蓦然抬头,我心下一颤。
不知他是不是看见了我?
咚。
咚。
是我的如同击鼓般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