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店铺里出来一直向那座廊桥走去。只见这座小城沿着两岸铺开,多是些两层的木质小楼,廊桥本身非常优美颀长,飞檐斗拱,隔一段距离还挂着个灯笼,但没有亮。
赵开阳踏上桥面,只见两边水面上泛起层层水雾,而且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不一会儿遮住了河面,又漫过桥面,向人们的脚下席卷而来。赵开阳感到新奇,却见燕柔仿佛习以为常,仍在抚摸那把他送的折叠伞,对于雾气丝毫不以为意。
又过了一会儿,雾气越来越高,在河岸边弥漫开来,仿佛野火燎原般占领了越来越大的面积。赵开阳朝下看去,只见小腿已经看不见了,两分钟后又淹没了大腿,再过一会儿已经到了胸口,最后只剩下一个脑袋。只见桥上的人,有的在白雾上露出个脑袋,有的露出个肩膀。赵开阳觉得有趣,贪看这风景,却见周小路露出个脑袋也是眉开眼笑。
周小路试图用手掬起一捧雾气,但是两次都失败了,只见雾气从指尖很快就消失了。赵开阳站着不动,运用精神力,只见一团雾气从周小路身边升腾而起,在她耳边舞蹈,一会儿盘旋,一会儿跳跃,甚至还变出个雾气小人做体操,周小路笑得乐不可支,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廊桥。
像她这样自在轻松的女孩子,赵开阳在魔环星也是第一次见。
赵开阳张开双臂,两条胳膊轻拂着雾气,在廊桥上奔跑起来,只见白雾翻滚,恰如大江奔涌,拍在每一根柱子,每一块木板上。周小路有样学样,玩得不亦乐乎。两个人大呼小叫,十分快活。
很快燕柔也加入进来。三人在巨大的白雾舞台上你追我赶,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何卫土,周小路父母等人在桥头看着他们微笑。
忽然“扑通”一声,燕柔不见了,只听她“哎哟”了一下。赵开阳赶紧跑过去看,只见燕柔坐在地下,被浓雾团团包围,仿佛在一张云雾床垫上一样,原来是摔倒了。赵开阳小心地扶她起来,却见燕柔的脸蛋通红。
这时一道金光从东方喷薄而出洒在廊桥之上,照耀得桥上众人仿佛金身罗汉高坐云端一般,更映衬得两岸风景如画,披上金光的浓雾如波涛滚滚拍打在岸边的木楼上,又像是在轻柔地抚摸。赵开阳将燕柔扶到廊桥两侧的木条座位上坐着,燕柔却似直不起腰似地直靠在他身上,一股香味直扑过来。赵开阳没有推开她,他也舒服地靠在廊桥扶手上,静静地看着东方金色初生的太阳。
这一刻真是太美了。
周小路走过来看燕柔,燕柔坐直了身体,跟赵开阳一起看日出。周小路也坐下来,但是坐在了赵开阳的另一边。
“我从来不知道这里的日出这么美。”赵开阳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魔族入侵,人类自由奔跑在辽阔大地上,欣赏这里壮丽的风景,组成一个个美好幸福的家庭,尽享他们漫长聪慧的金色年华,这里本来应该是天堂。”
“这里就是天堂。”燕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赵开阳的肩膀,轻轻地说。
赵开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突然有了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
回到怀阳子府邸之后,燕柔为大家安排了客房。怀阳子这里似乎平常都宾朋满座,熙来攘往,所以本就有几十间客房随时准备着,赵开阳带的人虽多,但大家挤一挤,也睡得很舒服——除了领主,无论是战士还是民夫,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
白天美美地睡了一觉,到了晚上起床之后,赵开阳走出屋外,正掏出牙刷牙膏准备找个地方刷牙,却见燕柔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出来,看见赵开阳便赶紧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莺莺燕燕地跟着一大群年轻女子。“就是他,就是他”还有人低声说。
“你早,大人。”燕柔柔声羞怯地说道,“请问大人还有没有像昨天那样的伞?她们都想要。”
“有的,你让我找一找。”赵开阳道。
他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两大箱,不知有多少把。“只有这些,你们便分了吧。”
事实上赵开阳低估了箱子里折叠伞的数量,只见她们每人挑了一把喜欢的,也只拿空了大半箱。赵开阳正想把这些伞收起来,燕柔一边收拾箱子,一边说道:“大人的伞从特别的地方买来,用的也是特别的材料,做成了特别的款式,应该也特别贵重吧。”
“没什么,”赵开阳道,“你们喜欢就好了。”
“我们也准备了礼物送给大人的。”“是啊是啊。”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然后就有女孩子将一块摸上去像丝织品的东西塞到了赵开阳的手里,飞也似地逃走了。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把各自的东西塞到赵开阳手里,有的是布帕,有的是布包,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燕柔等到最后,她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你没有东西送我?”赵开阳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微笑着说。
燕柔摇了摇头,但却靠近了赵开阳,帮他把女孩子们给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装进了折叠伞的纸箱里。她说:“这些东西很贵重,你要放好,即使压箱底,也不能给别人。”
赵开阳说:“哦。”
“等一会去辞行吗?”
“是啊。”
“我在怀阳子大人那里等你。”
赵开阳一行人先准备好了行装,到怀阳子那里去辞行。到了小会客室,怀阳子先照例邀请他们吃自助餐,待赵开阳坐定,怀阳子问赵开阳:“听说你送给我这里的姑娘们很多新奇的雨伞?”
“嗯,她们也给我礼物了呢。”
“什么礼物?”
“都是些手帕啊,布包啊什么的。”
怀阳子脸色变了又变,但最终并没有就此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觉醒了精神力做领主的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别人都看好你,都想依靠你,你呢?随便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能影响别人一辈子,一不小心就会辜负了别人的信任,别人的依靠,别人的情谊。”怀阳子说,“很多东西,扛着很累啊。”
赵开阳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吃完饭后,赵开阳正式向怀阳子告辞,同时周小路也来告辞,他们将一同前往成京报到。怀阳子道:“燕柔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女,她依附于我已经有些年头,为我办事一直都很妥帖。她昨天央求我跟你一起走,不知你意下如何?”
“跟我一起走?什么意思?”赵开阳大吃一惊。
“只要你不伤害她,给她一口饭吃就行,她能帮你办很多事。”怀阳子说。
“她自己为什么不问我?”赵开阳道。
“这意味着你在道理上将承担她的人生,做她的主人,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也是个很难说出口的要求。”怀阳子道。
“我明白了,她在哪儿?”
赵开阳站了起来,按照怀阳子说的位置找到了燕柔,燕柔正一个人躲在一个小房间里,似乎在静静地等待审判。
赵开阳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瓶酒并且打开了瓶盖。非常认真地对燕柔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也许对你来说过于震撼,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我现在要说的话好吗?”
燕柔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却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一瓶从特别的地方买来的特别贵重的水,真的特别贵重,你喝下去就能觉醒魔力成为战士,从此获得广阔天地,不需要再寄人篱下。如果你喝完之后,仍然决定跟我走,我就带你浪迹天涯,从此你就是我的人。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给你自^由,但你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你是怎么觉醒魔力的。”
然后把那瓶劣质高粱烧递给了燕柔,等待她的决定。
但是燕柔似乎想都没有想,直接就把酒一口气给喝了。喝完之后,她从旁边的一张桌下拿出了一只大箱子,直直地看着赵开阳。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我早就决定了。”
“那你跟我来吧,从此就要紧跟着我。”赵开阳拿过燕柔的箱子,放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
赵开阳找到了怀阳子,送给他一套菊花纹骨质瓷餐具作为答谢,燕柔也跟怀阳子行了礼说了几句话。怀阳子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只是对赵开阳道:“我会盯着你的。”
从怀阳子府邸出来,赵开阳将自己的一件厚衣服套在燕柔身上,对众人道:“从此她就是我们队伍的一份子,跟着我们走了。”
众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似乎觉得领主收女人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何卫土也一脸亲切地看着燕柔。
燕柔正在发冷,甚至开始颤抖,看起来一件厚衣服不起什么作用,而且盛州本来就是非常炎热潮湿超过人类体温的气候,厚衣服只会让她更冷。赵开阳索性将燕柔抱住,用体温给她取暖。正好这时周小路也从怀阳子府邸里出来,正要跟赵开阳打招呼,看到了这一幕。
“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好色。”周小路道,“就算真要抱美女也不用在大街上吧。”
“她觉醒魔力了,正在发冷,我正在用体温给她取暖。”赵开阳道,“也许你抱她更合适。”
周小路吃了一惊,“还有这种事。”她摸了摸燕柔的额头,同意道:“好的,交给我来吧。”
燕柔最终只发冷了二十分钟,大伙只刚刚过了桥,走出了一公里,她的体温就恢复正常了。
“我觉醒了。”燕柔道,她似乎很激动,但又似乎很淡定。
赵开阳点点头。
燕柔的命运轨迹已经完全改变。
站在魔环星人的角度来看,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她)从一个普通人觉醒魔力,从此拥有独立的人生,提升社会地位,寿命和青春也大大延长,说真的,即便是最好的父母也未必赶得上这样的恩德。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说以一生偿还可能还都太轻。
燕柔看向赵开阳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拜或者仰慕来形容,可以说是一种全身心的信仰。
赵开阳从容地教给燕柔使用魔力和随身空间的基本方法,两个人在路上一边并肩走路一边谈话。周小路则像一般的领主那样,由手下战士轮流拉个车子带她走。她不时地看赵开阳和燕柔几眼,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