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和柳氏听出了话里的意味。
以前她们很不情愿把御子京赶出府，让他待在御府里，就等于把这个小子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管御子京做什么，她们都一清二楚。但这种做法的前提是，御子京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不跟她们争夺在御府的权力。
可现在看来，御子京已经蠢蠢欲动了！
为今之计，要想继续巩固自己在御府的地位与权力，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把他赶出御府。
权衡两种做法，赶出御府显然更为可行。毕竟家主对御子京还保有一丝好意，纵然老祖宗不待见他，但她们也不好直接对御子京下手。除非御子京死在了外面，而这便是将他赶出御府的另一个好处。如果御子京在外面死了，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谁也没法把责任推到她们身上。
想到这里，蔡氏和柳氏不经意间互相对视了一眼。虽说平时两人经常争风吃醋，争权夺利，但在这一点上，她们却是难得的意见一致。
“哎呀，这怎么能是赶呢？老祖宗也是为你好，你既然要为御府做事，出去学习就必不可少啊，哪个人家的家长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学无术呢？”蔡氏阴柔柔地说。
“你二娘说的对，老祖宗不是赶你，是为你着想。我看，明儿个就让牛管家给你在城里找个好先生，你呢，就搬出去住，跟先生好好学，学成之后去京都赶考，万一得了个功名，将来在地方出仕，也算是给御家争了光。”柳氏附和道。
“那要不请先生到家里来？”御子京嘟哝了一句。
柳氏皱了皱眉，立即反驳道：“荒唐！御府是何等重地，府内诸多机要岂能让外人知晓？何况求学贵在心诚，出去学才能学到真知识，才能结交好朋友！”
御子京偷偷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些个臭婆娘真是不要脸，道理一套接一套，平时怎么就没见你们这么热心？
不过说到此处，御子京对周尘兮倒是真有些佩服了。他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周尘兮要让他说自己不想出去读书，原来用的是虚实之计。这虚实之计乍看之下简单，但背后却体现了用计者把握人心的深厚功力。可周尘兮比他还小两岁啊，凭什么自己都悟不透的东西，这小子却悟透了？难不成他比自己还聪明？呸呸呸！这不可能！
御子京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回去收拾一下吧。”沉默了好一会，老祖宗终于发了话，“老牛，你明天辛苦一趟，替子京安排一下在外读书的事情。”
牛管家嘿嘿笑着点头，“谨遵老祖宗吩咐，小的一定帮少爷物色个好先生！”
听到这番对话，御子京心里乐开了花。
周尘兮给他设定的第一步战略算是基本达成了，明天开始，他就将搬出御府，走进农村，获得自由，而下一步包围城市的战略也将逐步展开。
他偷偷看了眼周尘兮，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庆祝，不料周尘兮此时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瞪，让他飘起来的心顿时落了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松寿厅里，堂上三个臭婆娘还都在看着他，他的表演还远没有结束。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演呢？
继续说不要不要推诿一下？还是别的什么……
御子京又看了周尘兮一眼。
只见周尘兮伸手抹了下眼角，随后用大拇指对着门外一指。
或许是混久了，御子京居然瞬间会意。
他在长袖内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借着这股疼痛，使自己流出眼泪来。然后啥也没说，哇的一声痛哭之后，直接就跑出了松寿厅……
其实在这之前，厅内众人也都有怀疑御子京是不是在故意演戏，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御子京虽说已经九岁，但到底是孩子心性。心里想的事情根本藏不住，全表现在外面。
望着御子京消失的背影，蔡氏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子京这孩子还是这么不懂规矩，老祖宗都还在，自己居然就跑了。”
“是该出去好好学一学。”柳氏缓缓道，“老牛，你可得给子京找个好先生啊。”
牛管家点头，“那是自然，老祖宗吩咐的事，我老牛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给它办好喽！”
“行啦行啦，你们这一个个的，嘴巴都快赶上院子里的金丝雀了。”老祖宗拾起筷子，夹了根芦笋放进嘴里捣鼓了几下，“都吃饭，吃饭。老牛，城北那所灵山书院我看不错，要不就那吧。你明天辛苦一下，把事情安排好。”
牛管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中有了主意，连忙道：“谨遵老祖宗吩咐。”
……
……
晚宴结束。
老祖宗将周围一干人等全都打发了回去，只留下身边一个俊俏小生陪着她在院子里随处走着。
她的烟瘾着实有些大，每走几步就得吸上一口，淡青色的烟雾从她干巴巴的嘴里吐出来，盘桓而上，最后和四周云雾一起消融在夜色里。
走到院落高处的亭子边，老祖宗突然驻下脚步，低头望着下面池塘里的青蛙。
“林卿，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她淡淡地问。
被唤作林卿的俊俏小生恭敬地站在一旁，缓缓道：“大少爷最近的变化确实很大。修为上倒是没有太大精进，但听说昨日在杀楼与汤家堡二公子定下了麒麟擂，豪赌五千金，当真有些少年血性。不过也属正常，生在贵族，他的人生本就不能像寻常孩子一样。他注定要比别人更早经历风雨，也注定要比别人更早学会长大。”
老祖宗摇了摇头：“林卿，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跟我打马虎眼了？”
“属下岂敢。”林卿躬身行礼。
老祖宗笑笑，“子京最近的作为确实令我惊讶。既然他想闹就让他闹吧。呵呵，终究也有一半我御家的血脉，岂能真是个废物。不过林卿啊，你知道我说的那孩子并不是他。”
“莫非……是那个少年？”林卿想了想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