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沙漠里最后一堆篝火被熄灭,遥远的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停留在大漠中央的渡鸦啄食着遍地的枯骨烂肉,似乎全然不知地平线处一队人马正驾着烟尘而来。
“啪沙……”
马蹄踏过黄沙,撩起沙石几米,溅得薄烟一片,这车队当中却有一人,藏身纳于轿中,剑眉微蹙,双目紧闭,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任路途颠簸也不曾撼动其身分毫。
不多时,随着领头一声长啸,座下之马皆惊,好似听闻天敌之音,却也不敢四散而走,而是纷纷颤栗止步,皆作半跪之状。
“大人,似乎就是这儿了。”那领头之人行至那车前,轻声言道。
“……知道了,”半晌,轿中之音才缓缓作答,见一只枯槁的手扶着车顶将人慢慢拉出,不远处另一人则推着一辆手扶推车而来,将那人安置好,直到此人坐下,才知原来此人已是双腿残废,连从车上下来都尽显狼狈之态,但周遭却无一人敢对他不敬,更有甚者试图上前搀扶,却被他制止了。
待到身形坐定,此人才缓缓开口:“是此处吗?”
“如果那对父子说的不错,便是在此了……”之前骑马为首之人握起那推车后的的扶手,将他推入那片满地血污的惨状中,直到这时,车上那人的眼睛才慢慢打开,那灰白色的瞳仁中没有一丝光芒,原来此人不仅两腿残疾,就连双目也是失明的。但当此人再度闭目之时,周身流窜的气却将沙土拂去,以自身为中心荡开几圈涟漪般的圆环。四周有实力不济者,双脚皆颤栗不可动弹,四周的渡鸦更是惊得四散奔逃而走。
此刻在此人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地上的圆环皆燃起一股妖异的光,好似火苗般摇曳着,那堆枯骨之间更是挥洒着点点蓝光,与此人周身的黄色妖火显然有冲突争斗之势。
“是他……”那人心下一颤,不知是喜是惊,待到再次睁眼,妖火消散不见,世界又陷入了一片粘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这种感觉不知道跟随了他多少年,如今罪魁祸首便在眼前,他却面无喜色,只是唤来身侧心腹,交代几句之后便示意身后忠仆返回车轿内。
“是他吧。”却在此时,一人半道截出,立于轮椅正前方,此人闭目,一团赤色在黑暗中绽放,耀眼的红色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焰,四散的殷红好似迸射的火花,他很快便知道了如此有特色的御气主人是谁。
“那又如何。”此人面无表情,淡淡的回话:“就算是,此事也得从长计议……”
“老子可不是你的走狗,”截道者踏过他的身旁,脚底阵风乍起,在那人视野中好似一朵红莲升腾扩散,席卷尘沙肆意飞舞,流窜的沙粒刮过他的脸庞留下一层腥红,截道者在此时发话:“在列各位想必都同我一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人在西疆已经销声匿迹四年,难道你要让我们这四年辛苦全部白费吗?!”
“现在我就问问有谁和我去把他抓回来?!”言毕,却无一人回应。
“好,很好,你们,你们都是他养的狗啊!!”截道者显然也是易怒之人,额上青筋暴起,手指着四周众人,眼中无不透着鄙夷与愤怒之色。此时一人从斜里切出,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臂:“樊兄,简大人说还得从长计议,不得无礼!”
截道者定睛一看,此人身高两米有余,虎背熊腰下透着一股敦实沉稳的力量。而在那被称作简大人的男人视野里,仿佛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矗立跟前。
一瞬间业火与山石互相碰撞纠缠,几道火舌喷涌而出,缠绕上了山石,如同一只巨蟒绞杀猎物一般,刹那间碎山裂石,周遭的尘砂扬起,隐隐中拥着一股热风,砂石划过皮肤,留下的却是一道烧伤的痕迹,很显然,在这场不动声色的对抗中,谁人取得了上风,虎背熊腰那人连退几步,最终在简大人跟前用砂土封住了脚步才停了下来。
一瞬间,周遭的杂音开始叽叽喳喳的钻入简大人的耳中。看来此人的举动着实动摇了不少人的心,毕竟这些家伙都是他从西疆的天南地北搜罗来的,虽然各有想法,但他们都有同一个目的,就是找那个名叫方起洋的男人报仇。
其中这个叫做樊城的男人,更是和他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此刻才会截住简大人的车马。
“毕竟不是一路人,随他去吧。”在一众人些许诧异的目光中,简大人摆了摆手,双手扶起轮椅的轮子:“想去报仇的就随他去吧,完事之后记得来和我领赏……”
刹那间,周遭像是炸开了锅,有要一同前往的,有指责简大人露怯的,这其中,却有几个不动声色的蒙面人拉了拉罩在脸上的裹布。
“对了樊城先生,我很期待哦……”简大人在临行前,似乎回头望了一眼樊城和与他同行的党羽,那灰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了樊城一下。那一刻的樊城觉得眼前这个干瘦的男人完全不是个瞎子。直到那人再次开口,樊城才从恍惚间回过神来:“记得取他的项上人头来领赏。”
“那是肯定的。”樊城转身上马,一抖缰绳,没等其他人跟上,骏马就已架着滚滚烟尘而去。
“卢鋆,你去跟着他……”简大人上了轿,对着扶他上马的壮实男人说道,“如果他成功了,你领他回来,如果失败了,就由你处置吧。我的计划里,不希望有不安定的因素。”
“是!”卢鋆不多言,转身便往樊城离去的方向走去。
“只有懦夫,才会在害怕的时候大声喊叫来壮胆啊~”简大人仰头靠在轿子的长椅上。
“简鹤,我要你死!”仿佛印证了刚才简大人的自言自语,一声大吼,一人突然提着短刀从轿帘外刺入,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手臂,紧接着,一个蒙面人从斜里冲出,重重一拳锤在刺客的小腹处,那人飞出几米远。
“干的不错。”简鹤在轿中笑了。
“简大人,这ren……东西怎么处理。”蒙面人上前,揪掉了刺杀者的伪装,却发现此人的头顶长着两只野兽般的耳朵。
“就绑在沙漠里好了,秃鹫很乐意收拾这种残局的~”简鹤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计策得逞的快感,支开周围的守卫和卢鋆,果然揪出叛徒便简单了很多。
“简鹤!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你设计把主母带走的!把她还给我们!”那个栖叶族人对着简鹤大喊起来,却被蒙面人一拳打在小腹上,栖叶族的刺客一口猩红的鲜血浇在了沙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简鹤闭着眼,对着刚才保护自己那人说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严。”
“一个字吗?真符合你的个性呢。”
“正是。”那人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绑好刚才的刺客,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简鹤的指令。
“绑好了吗,那我们回赤金城吧,还有一点事需要从长计议。”随着简鹤令下,仅剩的几人架起车马离开了这个刚刚经历过不少事情的昏黄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