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君禾到长信殿时,宴席已经过了一半了,大殿里长明的烛光有些刺眼,苏君禾踏入殿里时下意识的挡了一下,继而朝着绪帝行了拜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外臣苏君禾拜见东楚君王。”
绪帝本来就对他出使很是不满,他今日在长信殿办接尘宴已经算是给了苏君禾脸面了,可是苏君禾竟然迟迟不到,倒显得是他热脸贴了冷屁股。
绪帝看着他这般作态,心里的不愉快更甚了,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发怒,于是他也没有让苏君禾起来,还装作担忧的样子问道:“听闻苏先生近日里舟车劳顿有些疲乏,不知现下可好了些?”
苏君禾也没有因为绪帝不叫他起身而生气,反而云淡风轻的说道:“多谢陛下关心,我已经好了许多了。”
苏君禾不再自称外臣而自称我,这一变化让绪帝更是烦他,绪帝冷着脸又说道:“看来苏先生在东楚有些水土不服,不如先生同朕的爱卿们尽快谈好赔偿一事,然后启程回南钺如何?”
这绪帝话里的意思就是,你赶紧说有啥事,说完了快滚,就就是摆明了撵他走啊。苏君禾眸子微微暗的几分,随即轻笑着说道:“两国赔偿一事可是不得马虎的,况且我又是南钺摄政王,更是要仔细的衡量。”
苏君禾说完这话,又跪了半晌后,绪帝才假惺惺的惊呼道:“苏先生怎么还跪在地上,快快请起。”说完还狠狠的剜了一眼一旁伺候着的候公公,训斥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朕一下!难道就让苏先生这样跪着?”
绪帝话音刚落,候公公就吓的跪在地上,连忙说道:“是老奴愚钝了,还请陛下恕罪。”
苏君禾起身看了一眼台上一唱一和的好戏,眉眼冷了几分,但也不好当众甩脸子,他只能忍着对绪帝的不满,快步入座了。他趁着喝酒的时候,快速扫了一眼殿里的人,缺席的除了大司马,还有东楚太子。
苏君禾又倒了杯酒喝了,轻笑两声。看来太子果然已经废了,那他这么久来和太子私下的交易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绪帝听见他轻柔的笑声,不禁问道:“苏先生在笑什么?”
苏君禾又饮了一杯酒下肚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样子说道:“我笑陛下的待客之道,使团入国应设接尘宴,接尘宴上当向皇子和权臣引见使团,只是今日的接尘宴却少了一个人,”他说罢,绪帝便垂眼看着台下那个空着的座位,那里本是楚尧羡的位子。
坐在太子位旁边的是三皇子楚璟泽,生的妖艳娇美,苏君禾瞟见他时还以为他是一位公主。楚璟泽见绪帝并未回答苏君禾,他又笑着说道:“王爷有所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被别的事缠住了,实在抽不开身,还望王爷见谅。”
还未等苏君禾出声,绪帝就训斥了楚璟泽,然后又对苏君禾说道:“苏先生勿听这小儿胡言,朕告诉你真相吧,太子楚尧羡因为包庇罪臣之子而被废了,逐出了皇室宗谱,现在只是一位普通的百姓罢了,所以还望苏先生见谅。”
苏君禾没想到绪帝会这般坦诚的告诉他真相,他听罢竟有些惊讶,捏着酒杯的手也微微一抖,洒出了些酒在手背上,但他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笑到:“陛下言重了,我怎么会对陛下不满呢。”说完便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接尘宴只是一个普通的迎客席,不谈政事,只相互认识一番便可,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琐碎的规矩,这一点倒是让苏君禾比较自在,只是这丝竹管弦之声中还夹杂着人声,这让他觉得甚是嘈杂。
楚云廷也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眼睛死死的盯着苏君禾胸前的那一点白色的糕点渣,因为苏君禾穿的是红衣,所以那白色的糕点渣特别明显,况且他看得出来那是萝花糕的渣,从苏君禾近殿后,楚云廷就一直注意着他胸口处的糕点渣,想必是他来长信殿的路上撞到了姝儿。
楚云廷有些吃味了,她竟然撞进了别的男人的怀里。正托着头闭眼养神的苏君禾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正死死盯着他,他睁眼朝着视线投来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东楚五殿下——楚云廷,算来他还对楚云廷有救命之恩呢。
苏君禾端起酒杯朝着他微微一笑,四目相对一瞬间楚云廷竟有些尴尬,他也回应着笑了笑,端着酒杯回了礼。
这场宴席说是接尘宴,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绪帝坐了约半个时辰就觉得十分无聊离去了,苏君禾见绪帝走了,也起身离去了,他才刚刚踏出门外,楚云廷也跟了出来。楚璟泽也觉得无聊了,又想起来自己府上的那一个个美人,便也跟着下席了。现在殿里余下的众人本来就恹恹欲睡的,现在见几个大人物都下席了,他们也不久留,便也相继离去了。
巧月虽然还在夏季,但是这时也是月底的日子了,已经临着初秋了,吹着的晚风还是让人感觉到略微有些冷意。
楚云廷跟着苏君禾出来后,俩人便各自遣散了随行的侍卫,沿着宫里一个偏僻冷清的小道走着。
苏君禾侧身瞧了一眼跟着自己出来的楚云廷,说道:“许久不见,殿下过得可还好?”
楚云廷只回了一个嗯字,苏君禾也不介意他这个样子,长叹一声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自上次蛇山一别,算来已经有八年时间了。”
这一句“不爱说话”让楚云廷眉毛跳了跳,他当时不是不爱说话,他是中了蛇毒,喉咙间的软肉膨大压迫了声带没法说话。
“蛇山一别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先生,也无法报答先生的救命之恩,今日相见也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能报答先生。”楚云廷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云廷竟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这让苏君禾微微有些惊讶,他随即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当日救殿下不过是随手之举,殿下也不必报答这所谓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