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夏天是热的,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气。在外面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干活的人,锄头还没有来得及在地里面挖上一下,自己就已经满头大汗。
这天,姜朦朦正和奶奶在田里面割水稻,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来了好大一会了,细细的汗珠已经顺着她们的脖子淌下,把她们穿着的衬衫浸湿了一大块。
姜朦朦一抬头,忽见远远的路上向她们走来个人,是个中年模样的妇女,不高也不瘦,她的手里拎着一沓红红的东西,但距离太远,看不清这人到底是谁。拎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看那人所走的方向,又确实是来找她们的无疑了。
姜朦朦和奶奶放下手中的镰刀,正猜测着,狐疑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姜朦朦家的田里。
姜朦朦这才认出来,原来是住村子另一头的张家二婶。
岁月流失,万物更迭,姜家村已经聚集了许多户外姓人家,有姓吴的,姓张的,还有姓周的。
村子里面虽然人少,而且村子也不是很大,只有三十多户人家,但住的都比较稀疏,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有时同村的人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说不上一回话。不知道张家二婶来找她们所谓何事。
姜朦朦自从上了高中,在学校寄宿以后,就很少回家。与家里面的这些邻亲近戚打交道的次数自然就变少了,关系也就变得生疏起来。不过出于礼貌,姜朦朦还是率先开了口。“二婶,有什么事吗?”
张家二婶看着姜朦朦,从自己右手拎着的塑料袋中拿出一张请柬,笑眯眯的递给姜朦朦。“我侄儿张小水这个月十五号结婚,这是请柬,本来他是要亲自来邀请你们的,可是事太多,他忙不过来,所以委托我来请客。希望到时候你和你奶奶能来帮忙一下。”
张小水是姜朦朦的小学同学,上三年级时,张小水留级,然后就分在了和姜朦朦一个班,他俩的座位挨着,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
张小水很调皮,有一次,他看到姜朦朦扎着的马尾辫在他眼前晃悠,向来就不安分的他立刻手痒了起来,拿出从家里面偷偷带来的打火机,把姜朦朦的辫子给点了,吓得姜朦朦赶紧用讲台上的抹桌布使劲往自己的头上拍,才把火给拍灭了,但妈妈给她弄的发型却没有躲过这场灾难。
姜朦朦气的差点没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可张小水却跟没看到一样,还火上浇油的管这叫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结局是,姜朦朦抄起自己的拖鞋,光着脚丫子,满校园的追了他一下午。
上了高中,姜朦朦到县城读书,很少回家,也就再没见过他,听奶奶说,他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就辍学回家了,后面又独自去了广东打工。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时,人家就要结婚了。
姜朦朦不禁内心感慨道,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她正在出神,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奶奶便接过话茬回张家二婶道:“嗯,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张家二婶嘴上眉里全是笑意,“好,那你们到时候一定来啊,我还有其它家的请柬要去送,就不打扰你们干活了,我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奶奶转回头对姜朦朦说,”你的小学同学都已经要结婚了,怎么样,你啥时候耍个女婿带回家让奶奶给你把把关啊?”
姜朦朦脸红了,不好意思撒娇的对奶奶说:“奶奶……”
姜朦朦的表情把奶奶的肚子都笑疼了。捂着肚子蹲在田里,半天才起来。
张小水没有挑到好日子结婚,他结婚的这一天,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姜朦朦却是很高兴,她从小就特别喜欢下雨,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说是雨能净化人的心灵,冲刷一切萦绕心头的阴霾。
所以只要一到下雨天,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穿雨衣,也不带雨伞,自己跑到外面去淋雨。
别人不知原因,看到她这样慢条斯理的走在雨中,都不约而同的对身边的伙伴说,看,那儿有个傻妞。
也正因为雨不是很大的缘故,她和奶奶合计了一下,如果把伞带着去的话,去张小水家似乎也没有可以放置的地方,索性她俩就没有带伞,淋着雨去的。
但其实这个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怕人多,把伞给弄丢了。
姜朦朦用一根头绳将后面的头发束起贴在后背,前面的头发则整整齐齐的搭在额头,这是她从电视上看到那些明星,自己学着剪的空气刘海,白色半袖圆领衫外面罩一件黑白相间的毛衣。最外面又披了一件深绿色带帽大衣。下身穿一条肥肥大大大的天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网球鞋。身材消瘦,几乎没看出有什么**,但这身打扮却将她成熟的气质更加衬托了几分。
奶奶则穿的比较随便,她将头发盘起,用一顶红褐色小毡帽盖住,身穿一件看上去很旧但是很干净的黑呢子大衣,脚底下踩着一双崭新但很廉价的石林牌钉鞋,满脸洋溢着喜气。
奶奶和姜朦朦的目的不同,姜朦朦是因为幼时的情谊,所以才去参加的这次婚宴,她想给张小水自己最真挚的祝福。而奶奶则认为,自己挂了一百元的随礼,不说多吃,但至少也要够本,把这一百元得吃回来才像话。她可是一个只能占别人便宜的人。为此她连早饭都没打算吃,还是在姜朦朦的软磨硬泡的劝说下,才马马虎虎的扒完了一碗饭。
她们去张小水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迎亲的队伍都还没有回来,但人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他家的院坝。三人一群,五人一伙。没有事干的男人们,将桌子往旁一拉,约上两个牌友,小打小闹的以几角几块为赌注玩耍着。倒是也有不用钱为赌资玩着纸牌的人,但又似乎觉得没有赌注不太刺激,于是将赌注换成一杯杯的白酒,这是善于持家的男人们的玩法。
反正酒是张小水家的,又不用自己掏钱,想喝多少喝多少,便想方设法把对方灌倒。这不,饭菜都还在厨师们的手中操作着,这些划拳打牌喝酒的人还没来的及尝上一口,就已经脸红脖子粗,有两个甚至就着凳子就瘫睡下去,不省人事,引得围观者一片讪笑。
那些没有事干的女人们则都站在大门外,找个能遮雨的地方,互相拉着家常白话,八卦着村里发生的琐事。偶尔有一两个不懂事的小孩相互追逐,在人群里面穿来穿去。将地上的泥水溅得到处都是。招来大人们的一阵阵叫骂。一时间,吼叫声,鞭炮声,打牌划拳声响成一片,伊伊哇哇,乱作一团。
奶奶刚到张小水家就找到了她的老年伙伴,便只顾和她们搭话去了,并没有管姜朦朦。只让姜朦朦自己逛。
姜朦朦不太喜欢热闹,便去了张小水家隔壁的邻居家。也就是姜朦朦的大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