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藏木于林
“是因为南宫婉洳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伊祁晟脸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了，如今的他就像是头狂怒的雄狮。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吗？从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仅是想要占有她，你更想要彻底地拥有她！我说的对不对？”公孙媚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刺，狠狠地扎进自己的心。
“就算是又如何？你管得着？难道我爱她不起吗？”伊祁晟非但没有否认，而且还很干脆地承认了。
“她是绝对不会跟你的！如今她是婉妃，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万千宠爱于一身，只要她想，皇后的位置她也唾手可得！难道你以为她会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跟了你吗？”
“皇后的位置我也可以给她。”晟的表情很是笃定。
“你能给她，只怕她并不屑要！”
“闭嘴！”
“哈哈哈，你疯了伊祁晟！一贯冷静的你提到她竟然如此生气？你真的爱上她了吗？那我这些年来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什么？我为你做的这一切又到底算是什么？”公孙媚悲痛欲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凌霞宫中回响着，甚是悲凉。
“你我之间不过也是一场交易，又何必当真？而且若不是我，你又如何能够母凭子贵？”晟讥笑地说。
“交易？哈哈哈，交易！今天如果没有南宫婉洳，你会不会这样对我？”
“有没有谁都一样，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以后你做你的公孙贵人，我当我的五王爷，咱不拖不欠。”
“不拖不欠！好，好一个南宫婉洳！能够让你不顾一切地跟我说出一句‘不拖不欠’！好，伊祁晟你爱她；伊祁健也爱她；就连伊祁凛也甘愿为她留下守京！到底她有什么值得你们兄弟三人都甘愿为她卖命？”公孙媚忽然像疯子一样傻笑着，继续道。
“好，你们都爱她是吧？从今以后，我跟她没完！”
“如果你敢伤她，我跟你没完！”伊祁晟怒道。
“哈哈哈，你等着瞧！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从公孙媚盛怒的声音中却让人感到了绝望。
静琪的脑袋顿时炸开了，她似乎是听到了很多很惊人的大秘密，而且这些都是她不该也不想要知道的。伊祁晟喜欢她？伊祁凛为了她留下？天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静琪实在是不想要听不下去了，但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伊祁凛在背后叫住了。
“喂，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
“嘘！”静琪示意他不要做声。但显然伊祁凛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凌霞宫里的人。
“干嘛啊？”
“别说了别说了，离开了再说！”静琪趁着还没有被发现之前赶紧拉着伊祁凛跑回了兰苑附近。
“你在干嘛啊？”一路被拉扯着‘逃命’的伊祁凛不悦地问。
“哎，我跟你说！原本我也是听说的，于是我就好奇到凌霞宫去看一看。谁知道啊，这不看倒好，一看吓一跳！”静琪总不能把刚才听到的事给说出来。
“到底怎么了？”伊祁凛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静琪，气早已全消了。
“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原本想进去里面看看的，看是否像宫女们所说的里面有那个。谁知道我才刚到门口，就忽然刮起了一阵怪风！而且啊在风中我还隐约听得到从宫里传来歌声呢！这样黑漆漆的夜晚，我当然会害怕啊！当我想跑的时候就忽然被你叫住了，心惊之下所以就拉着你跑咯。”静琪说着还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
“你怎么不把蝶儿她们带着身边？”伊祁凛问。
“哎呀，我说到底也是个娘娘嘛，这神鬼之事在宫里头可是禁忌，若是被传出去了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啊，今晚的事情是你跟我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知道没有！尤其是皇上！还有五王爷！”
“这关五哥什么事？”
“你跟他是兄弟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大嘴巴说给他听，然后他又再传出去！”静琪说得理直气壮的，顿时让凛找不出别的话来。此刻，静琪实在很佩服自己的脑袋，在这么千钧一发的时间里都能够乱扯出一个故事来。
“切，我才没空管你咧！不过，想不到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凛打笑道。
“去去去，难道你不怕？对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静琪赶紧把话题回归到主题上。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你人不见了就出来找找。”凛的语气忽然温和了起来，他的话让静琪回想起刚才公孙媚所说的，心中不免感到有点不自在。
“额，这样啊。我只是觉得大殿人多有点闷，所以就出来透透气，而且也顺道去探探路。”静琪随口忽悠着，内心难免有点忐忑。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回去吧，小小别着凉。”
“哦，好。”静琪简单地应了一声，呆呆地跟在凛的身后往回走去。
“你们怎么一道回来？”于民朝静琪和凛问道。
“臣弟刚才觉得有点闷热，就想着出去走走喘口气。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婉妃娘娘，于是就一道回来了。”凛回答道。
“哟，方才臣妾也出去过，怎么就不巧遇不见两位？”聂若晴笑着说。
“我说聂采女，这个相遇啊，的确是很需要缘分的。若不是当初本宫与九王爷有缘，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也能够遇得上，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婉妃了。皇上您说对不对？”静琪笑着挽上于民的手。一旁的于民听着觉得好笑，可当他碰上静琪了的手就顿时皱紧了眉头。
“衣服这么单薄，出去也不套上件狐裘。看，手都凉了。”于民边用责备般语气的说着，边一脸心疼地用自己宽厚的双手为静琪取暖。然后又吩咐荣南拿来自己的披风给静琪盖上。
“我不要，等下又会热了。”静琪挡住了荣南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啊，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快，把手炉抱上。”于民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皇上，我饿了。”静琪极不情愿地接过手炉，撒娇道。
“真拿你没办法，荣南。”于民二话不说，立刻示意荣南传膳。
“是，奴才马上去准备。”恭敬地应了之后，荣南疾步离开了大殿。
一曲歌舞罢，待舞姬徐徐退下后，荣南领着十数名太监以及宫女步入大殿。以荣南为首，各人捧着托盘来到皇上及每一位嫔妃、大臣座前。
“众爱卿一定要好好品尝，今夜的菜式都是婉洳亲自监督御膳房做的。”于民笑着说。
“婉妃娘娘实在蕙质兰心，下官折服！”礼部陈大人颔首道。
陈大人话音稍落，座下众人纷纷表示同意。然而当南宫傲看见最后一道菜时，身子不由得怔了下，眼眶随即热了起来。
“好精致的一道菜！”
“是啊，这是什么啊？”
“怎么都没有见过？”众人瞧着盘中那犹如白玉般光洁的珠状物道。
“这味菜大家可都要感谢南宫丞相，若非婉洳思亲情切，亲自做起了丞相最爱的菜肴，朕亦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斯美食。”
“臣不胜惶恐。”南宫傲躬身道。
“丞相何须紧张，朕说过，今晚与众同乐，绝无君臣之分。而且论及辈分，朕还得尊称丞相一声‘岳父大人’。”
“臣万不敢当！”
“哈哈哈，丞相无需惊恐，快快请坐。”
“谢皇上！”南宫傲一轮叩拜谢恩后，才安心重回到座位。
“敢问娘娘此道佳肴名若为何？”尚书黄大人问。
“黄大人，此乃‘二十四桥明月夜’。”静琪笑着回答说。
“‘二十四桥明月夜’，好！好名字！婉妃娘娘非但才情出众，且厨艺高超，皇上得此贤妻实在可喜可贺！”
“黄大人您过誉了。”静琪不好意思地说。
“此味只应天上有啊！哈哈哈。”
“没错，没错。”
“难得娘娘的一双巧手啊。”也不知道是故意奉承还是菜确实好吃，一众人等都对此赞不绝口。
“婉妃是怎么想到这菜的呢？”贤妃问。
“是这样的，家父素爱浓味的食物，然而病后大夫劝说饮食最好以清淡为佳。府中厨子一时苦无对策，于是我就大胆地将书中菜式搬到现实中来，加以改良，就成为了如今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静琪回答道。
“婉妃娘娘的手艺，实在让若晴不得不服。”连一贯喜于跟静琪找茬的聂若晴也开口称赞，静琪这才释怀地笑了。
“五哥，你回来得真是时候！再不快点这菜都要被我吃光了！”凛一脸高兴地打笑着对晟道。
静琪闻声抬起头对上了晟的目光，身体不由得一震。其实被聂若晴这么一闹，她都几乎把刚才的事给忘记了。然而众人对自己手艺的认同更让她不亦乐乎！这下可好，晟的出现把她在在凌霞宫门外偷听的记忆统统唤醒了。
“好精致的一道菜，这是什么？”晟的眼里充满了惊讶。
“这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是婉妃娘娘亲手做的。”凛很是骄傲的回答着，就像做这菜的人是自己一样。
“哦？臣弟原以为婉妃娘娘只是长得像个仙女，想不到娘娘连这厨艺都只应天上有。好精致的一道菜，好有诗意的名字，光是用来欣赏就已经值得了。”
“五王爷您谬赞了，本宫哪里有这么好的手艺，做这菜的是御膳房的老师傅，我只不过是把做法告诉他而已。”静琪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客套地回答说。
“娘娘太过谦虚了，这样的手艺在臣弟看来这已非常人能及。”
“王爷您太客气了，如此劣作还请您不要见怪才好。”
“臣弟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皇兄您觉得呢？”晟像是明白了静琪的用意，也不好再作纠缠，自觉地把话拉到于民身上……
“哈哈哈，五弟你有所不知，朕曾经亲尝过婉洳的手艺，与之相比之下，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难怪她会对你生气。”于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地把静琪搂着。
听到了于民的话，晟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盘精致的菜肴。想起前一刻的自己还在为能够亲尝她制作的美味而感到高兴，现在竟然又为于民所告知的真相而心生怨怒，以及酸涩。想着想着，晟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朝笑。
“你少骗人，我才没有那么小气！”静琪嗔道。
“如果婉妃娘娘不小气，那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很大气了。”
“哈哈哈。”凛的话惹来于民以及众人哄堂大笑。
“好啊！你们都在欺负我！不管你们了！”静琪装作生气的别过头，却被于民一下紧紧地圈禁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朕是你说不管就可以不管的吗？嗯？一辈子你都别想走。”天啊，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于民这么一闹，静琪的脸红得像快要滴出血一般。毫无疑问，高高在上的他们早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众多眼光之中有酸涩的，有愤恨的，有不甘的，然而还有少数是高兴的。
这边厢吵吵闹闹的，众人在欢愉的气氛中度过了一夜。而在另一边厢，不见张灯结彩满堂哄笑，在如此漆黑而冰冷的夜，唯见伊人独自倚窗哀伤垂泪。
“主子，您怎么了？您可吓坏奴婢了！”左顾右盼，终于看到公孙媚踏入宫门巧儿才定下心来。
“本宫乏了，要休息。”公孙媚一脸憔悴地任由巧儿掺着进屋。
“娘娘，奴婢现在就去为您准备热水梳洗。”
“慢着，巧儿，把那东西拿来。”公孙媚目无表情地说。
“娘娘……那是……”
“拿来！”见公孙媚如此坚决，巧儿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才是主子。
“娘娘，叶太医说了，这药服下以后，不到十二个时辰胎儿……胎儿就会死亡。”巧儿提醒道。
“知道了，你出去吧。还有，记得我刚才吩咐你的事。”
“是，娘娘，奴婢一定给娘娘办妥！奴婢告退。”巧儿放下手中的药瓶，躬身退了出去。
皇宫的冬天似乎分外寒冷，而这种冷，直叫人深入骨髓。公孙媚独自一人倚坐在贵妃椅上，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景色，可惜的是，今夜的天分外阴沉，就连月亮都几乎被乌云所遮盖了。
“你能听得到吗？是娘亲在跟你说话。”公孙媚伸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可怜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只是娘也别无选择。孩子，不要怪娘亲狠心，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不该有我这个娘。记住，要是以后再有机会投身人世，千万不要来到帝王之家，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个金雕玉砌的牢笼罢了。你也不要去找什么官宦大户，因为锦衣玉食的背后，将是永远失去自由。”
“孩子，我的孩子！如果能有来生，请让娘亲赎罪，娘亲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老天爷，来生请让我们再当一对母子，当一对寻常百姓家的母子……”公孙媚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用力地拥着自己的身体，怀里还抱着亲手为孩子准备的衣衫。
时间渐渐地过去了，公孙媚终于放开了手中的衣物，缓缓起身。哀伤似乎并不能够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南宫婉洳，你欠我的，就用你的命来还吧！”公孙媚狠狠地将刚才巧儿给她的药仰头而尽，阴冷的笑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似乎格外耀眼，晨曦洒照在洁白的雪地之上映衬着红墙黄瓦，让人彷如置身于仙境之中。
“娘娘，您怎么今个儿起得特别早？”素玉笑道。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好吧。”
“可是娘娘您怎么好像不大精神？”素玉担心地问。
“是吗？大概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吧。”静琪心想，这哪能睡得好啊！才刚闭上眼睛，脑袋里就又自动上演了公孙媚和伊祁晟那惊心动魄的对话，简直害她一夜没睡。
“嘻嘻，昨夜皇上不在小姐又怎么能够安睡呢？”蝶儿坏笑着说。
“你啊！整一个色妮子！看来我还是得快点找个人把你给嫁出去妥当。”静琪嗔道。
“我可不要，我啊这一辈子就是要赖着您！”蝶儿嬉笑着捧着铜盆出去了。
静琪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片银白，脑海里又开始不停地翻滚出昨夜伊祁晟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