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相遇的故事,都从不经意间的邂逅开始。
——冯梅
(01
那还是2008年的故乡,群山环绕,鸟语花香,连绵的云压低了江南的雨季,这个叫“方岩”的地方,虽然小,但纷扰的传言却很多。
人们早早地吃过了晚饭,聚集在百年樟树地下纳凉闲话,从昨日的菜价到邻居家的旺财,从谁家的淘气娃到无厘头的新闻……似乎总有着讲不完的聊资。
“行!你走……没了你,难道我还活不了了吗?”一阵锅碗碎地的声响,夹杂着稚嫩女童的哭泣声,传到了这群谈天论地正无趣的村民耳中。
“这又怎么了?”摇着蒲扇的江二伯,鼓动着大家,赶紧往声响处寻去。
“老程这一家子,动静也太大了?”体胖的妇女操起了披肩,跟着上去。
樟树下的人们,簇拥着聚集到了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只见这户人家的媳妇,打理完包裹,左手抓了六岁的女娃,右手拉着行李,夺门欲出。
屋内的男子道:“你敢再走一步!行不行,我弄死你儿子!”直挺挺地站在茶几边上的男孩有了些许惊呆,身子往后躲了一下,埋进了沙发后边。
“你敢!程中华,我告诉你,不要用这个威胁我,今天我走定了,有本事弄死他。”怀中的女娃依旧哭泣着,越发得声响。
但沙发后边的男孩子听到这话语,更吃惊了,可能妈妈真的不太爱他吧。
站在人墙里,女子没有看四下邻里一眼,也听不见他们的议论纷纷,“程中华,你自己说说,多少次了,你承诺多少次了,现在好了,20万的赌债,你自己去还吧,卖了儿子也好,死了自己也罢,休想再和我有一丝儿联系。”媳妇说完,挤开了人墙,拉着箱子出去了。
邻居们想着,该拉一把呢还是……女子早已坐上了面包车离开了。
“恨,真狠!”屋内的男子从八仙桌上站起身子,望着远去的母女俩,那个叫“程子栩”的五六岁女娃的哭声也慢慢淡去了。
“谁他妈的喜欢赌啊!谁……”依着八仙桌,男子突然倒地了。躲在沙发后边的程曦颤颤地跑上前,18岁的他吃力地扶着他爸爸的肩部。外面的看客,有人散去,有人提议:赶紧打电话,却没人帮忙。
漫长的黑夜就此开始,救护车的灯束拉响了方岩这个村落,浓雾在晚间没有散去,愈发的厚重了。在二伯等人的帮助下,程曦的父亲被送上了急救车,送往了县里的医院。陪同在救护车内的程曦,望着父亲,好害怕。“妈妈,你真的走了吗?我该怎么办?”黑压压的夜幕,压着程曦喘息不了,晨曦的阳光应该还很远吧。
(02
程中华家原本是方岩镇富裕的家庭之一,在他27岁的时候,便开启了纺织厂,多年的学弟积累,有了精湛的手艺,为人诚恳踏实,热情友善,深得客户的喜欢。
厂子不大,却有着不少的收益。28岁那年,认识了从事会计行业的冯梅,两个人可谓是情投意合,又能在工作上相互协作,程家厂子的业绩就更上一城楼了。
生意从市里一直做到了周边三省,村子里的人们分外羡慕。但程中华只会笑呵呵地说:“都是媳妇能够干!靠她,这算盘精明得很……”
建了自己的三层小洋房,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叫:“程曦”,希望他如同晨曦时分的太阳,微微上扬,暖暖地格外美好。程曦也很懂事,从上小学开始,成绩优异,班主任器重得很,学校重要的事件几乎都有程曦的身影。
但,美好富裕的生活场景不多。
金算盘的冯梅也在2003年小女儿出生的第二天开始了工厂的资产分析及贸易对接,但毕竟有数月的停工因素在,工厂一直没有很好的起色。
小女儿取名:“程子栩”,希望她吉祥美好,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就好。
只是,2003年对于他们家来说,太不顺意了。自诩金算盘的冯梅,想了许多办法,纺织行业的渠道也拓宽了不少,让工厂有了起色。而人生却总有着各种意外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2005年,工厂出现了重大工人事故,一个工人不小心被机器压残了手臂,好心的程中华为此赔偿了10万安抚伤患家属。工厂流水线也因此再度停工数月,接受公安机关调查。这一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程曦以区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而后的数年,程家的生活愈发困难,程中华找不到了工厂重建的便捷方法,面对着大浪淘沙般兴起的电商,普通的实体店没有了更多的经济收益。
冯梅还算有经济头脑,努力尝试着电商与自己场产业的结合的门路。只是面对着焕新的线上产业链和其背后的谎言欺骗,总有人一不小心跌入其中。
那一晚(2007年夏),程子栩刚过完生日,冯梅收到了一条短信,谈了许久的国外商人用中文发来了合作短信,大意就是:非常愿意和冯女士合作,但需要提供20万的现金凭证。然后……冯梅点了下去。
故事仿佛都因为这个钱,让一家变得扑朔迷离。念书回家的程曦,刚下公交车,就感受到方岩这个地方的压抑,那层片的乌云,那连绵的雾气,江南的氤氲才不是诗情画意的,至少这里应该不是吧。
自己的院子,少了打理的时间,应该是爸妈这几个月的繁忙加班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中华竟然迷上了赌博,连着村里的几个所谓有钱人没日没夜的奋斗了,凌晨三点回来倒也算还好,但……好几次了,冯梅烧了早饭,打理完女儿的起居,送去幼稚园后,他才沮丧地回来,满口抱怨,脾气暴躁了很多。
程曦推开院门,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大门敞开着,院子中的石桌下散落着白色破碎的瓷器,看样子有点像碗碟,带着青花的那种。
没人应声,程曦只能背着书包往里走。
“老程啊,这可再怎么办啊?20万啊……”进入大门的那一刻,程曦听到了母亲冯梅的哭泣声,还有程中华在边上的责骂。
程曦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原来,母亲被网络那头的“商人”骗了20万。
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冯梅连续问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