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山西的第二周。
我们被安排在了一所乡下的学校上学,包括琴儿。
学校只有一栋三层高的楼,四面围着土墙。中间空出来的空地就是操场。
原本在老家上了一学期学前班的自己,被安排在了幼儿小班,第一次被领进学校的时候,我拽着姐姐的手不松。姐姐上三年级,琴儿与姐姐同班,她们在三楼,我在一楼。
虽然从心底抗拒去上学,但是当男人带着姐姐和自己去街上买新书包和文具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清晨一大早就被姐姐从被窝里抓起来,她走在前面左手端着铝盆拿着毛巾,右手牵着我。我们去一楼的一排露天水管那儿洗漱。冬天的天儿很冷,过了年也还是这样,水冰的让人打冷颤。匆忙地收拾地精神些。然后要穿过一排铁皮棚子,绕过几个大水泥管道去上厕所。一来一回要花去些时间。晚上姐姐要起夜的时候,总是带上我。不过也还是有我做梦尿了一床的时候,往往就是一大早姐姐就帮我将床单泡着,垫褥子晒到外面栏杆上去,顺便不忘笑话我是个尿床大王。
背上书包出发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姐姐得去找男人要红色的饭票,不然这早上就买不了饭吃。通常男人给的也是不够两个人吃饭的。不过,两人分着吃一份倒是合算。
厂里卖早食的邓大叔总爱炸麻圆和油条,走路去上课得要半小时多。美美的吃顿早食是不可能了。姐姐见我不爱说话,买了好几次的麻圆都剩下了,就改成了一人两根油条。这下我倒是不讨厌了。她此后也不再递给我麻圆,自己馋了就买一个尝尝。
一根油条可以从厂里一路吃到学校门口。路上有棵超大的榕树,老的都弯下了腰,这腰上又有了个窟窿。光看树干像是活不了多久了,却偏生开的枝繁叶茂。上学的路上两边都是一望无尽的田野。天冷的时候,大雾就像童话里讲的那样,遮住了来路和去路,朝前走能看清脚下,却看不见前方,后背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更加觉得风过骨冷。
厂里还有其他两个孩子,偶尔时间遇见了,就同我们一起去上学。姐姐对上学很热衷,走得快,一路同她们聊着我听不懂的知识,偶尔还手舞足蹈。虽然,她有时会停下来喊我快些。我总是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面,一会儿踩蚂蚁,一会儿踢石块儿。怕自己落在最后追不上她们,就将石头绑在一根红色细尼龙绳上,一只手拿着油条,一只手牵着绳子将小石头拖在身后走。这样,她们走的再快,我也有它陪着我走。
不用说话,专心啃油条。
于是,每天起床第一个目标便是:到学校之前一定要把这根油条啃完。
然而,事与愿违。总有那么一两天兜里还有半根冷油条留着课间操吃。小学生都要下楼做课间操,我每次都站在教室的门口找姐姐她们的位置,一找一个准儿。不过姐姐好像很怕我在课间操的时候叫她,第一次在她们刚站好队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就站在台阶上叫了她两声。那天,我在她脸上看见了为数不多的脸红。当天回家的路上就“警告”我,做课间操的时候不准叫她。
此后,我就是安静地等着那二十分钟,然后看着她。
她站的地方,我下课了也会去玩儿。拿树枝画一个圈,做下记号。老师讲的方言,大部分我都听不懂,但是她在黑板上教我们画画的时候,我就能跟着做。每当我学会了画新的东西,我就去她站的空地上拿树枝画一次。这样,她就能看见我画的画儿了。每次她做低头动作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是在偷看我的画。
所以,我除了画画这种“兴趣课”能得小红花。其他科目我基本上是连课本都不认得。
不光老师讲话我不懂,我讲的家乡话老师也不懂。她是鸡同鸭讲,我是糊里糊涂。记得有一次,刚上课不久就想去厕所,举手后用自家的家乡话请假去厕所,结果老师听不懂,一直觉得我在捣乱。罚我站在教室门口,被老师训斥后,我没敢出声。一个没憋住,尿湿了整条裤子。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哄堂大笑。此时的老师也不知道是该让我回座位,还是去厕所了。
黄毛丫头见我出了囧像立马带头:“哈哈哈哈,真没出息,这么大了还把尿撒在裤子里。”其他同她玩的好的,也跟着起哄。我被羞的无地自容。一下子哭出声。虽然最后都被老师吼了两句,全安静了。
还好是最后一节课,我躲在学校门外的小路上等姐姐下课,书包也落在了教室。姐姐看到我时,两只眼睛直发愣,看了看我裤子,又闻见一股尿味儿。
“咋个尿裤子上了?”
我一下子委屈的哭出声。“我举手请假了,老师不让我去,还说我,罚我站门口......我没憋住。班上的人都笑我。”
我哭的两手直忙着抹眼泪,她却围着我转了一圈。
“书包咧?”
“落在教室里了。”
“咋不背上?”
“姐姐,我明天不想去上学了。上学一点都不好。”
结果她瞪大眼睛大吼了我一声:“不准哭!再哭我弄你!走!去拿你的书包,我带你跑回去换裤子。”一把拉着我就朝教室走去。到了自己座位上,却没有看见自己的书包。
“你书包咧?”
“我.......我就放着桌子里的。”
姐姐见书包找不见了,干脆拉着我去女厕所想把她的秋裤脱下来给我换上。结果,就看见了黄毛丫头带着几个小孩儿把我的书包丢进了厕所坑里,那一个格旁边地上还散着几页他们撕碎的作业本,那上面有我今天画的树,原本想拿给姐姐看的。
“跟你一个班的?”姐姐跑去看见了书包的花纹和颜色,这是她替我挑的,我粉色,她蓝色,再熟悉不过。
“嗯......”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姐姐狠狠地看了一眼飞扬跋扈的黄毛丫头。我知道她想打人了。每次她这样看人的时候都想打人。我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白了我两眼。
“我不想打女的。”
恰巧黄毛丫头要出厕所,路过的时候还朝我做鬼脸,然后吐口水到我身上。姐姐一下子就怒了。上去一把就将黄毛丫头的领子死死捏着,一巴掌扇在脸上,将人按在了地上。其他几个小的见着三年级的打人了,都吓得跑了路。留黄毛丫头一个人在地上挣扎。姐姐生气地朝她吼着:“你再吐一个看哈!你还敢把我妹的书包扔到厕所里!你是不是个东西!平常我就说她咋个头发上那么多脏东西,你嚣张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