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古风眠冷冷地看着那个方向，紧紧抿着双唇，将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咽回去。
月光皎皎，树影斜疏。
大树后的人猛地缩回去，背抵在粗砺的树皮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冷汗直冒。
一双惊余未消的眼睛里，还泛着星星的红，里面的画面全部禁止在刚刚看到的那一刻。直戳心脏的惊悸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拿着狙击枪的手臂在颤抖，他想要为他兄弟报仇的念头渐渐被恐惧消磨。
他没有动，古风眠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况且也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他伤的很重，新旧伤口都在静静地流着血，顺着手臂，大腿缓缓流到脚下，还没多久，脚下就又多了一个暗色血滩。
少年的裤腿边沿还一滴一滴地滴着血，好像要把全身的血流干似的。
气氛开始有些诡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局面变得僵持起来。
突然，一声尖锐的啼叫打破僵局。躲在树干后面的人心头一震，脑袋开始清明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怀中的狙击枪，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我还有枪！
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不但是为了兄弟，更是为了自己。如果今天让他活下去，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与其今后一直活在追杀中，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如今他已是强弩之弓，只要准头够好，我一定能杀了他！对……一定可以杀了他……
他抓着枪，探出头去，强行冷静下来，面皮严肃紧绷。可不想，他举枪的手却在颤颤发抖，眼中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恐惧，刚刚还肯定坚决的语气，在看见少年那双没有温度的眉眼时，瞬间软了下来。
“你是谁的人？”
古风眠皱着眉看着指着自己头颅正中的枪口，平静地问着他。
“……”男人死死咬着牙，举枪的手不停地颤抖，额角的冷汗唰唰地流下，顺着眼皮流进眼睛里，咸湿刺痛，刺激得让人想要眨眼。
可是他不敢，他瞪大了眼睛，就算眼睛又涩又痛，也任由汗水流进去。
“想杀了我？你有这个能力吗？你以为有了枪就能杀了我？”
古风眠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一瞬百变的情绪，接着说：“就算你杀了身为古家嫡系长孙的我，你有本事逃过我古家的追捕吗？”
古风眠看见他眼神一变，松了一口气，心里一转，继续说：“你应该明白，要是落到古家的手里，可不是仅仅坐一辈子这么简单。帝城豪门之首的古家，可是无论在黑道还是白道都是说的上话的巨头级人物。
我说这些，你可懂？
我知道你是与人卖命，也知道要是你只身一人想出雨林无疑是痴人说梦，还知道就算你出去了，你的主子知道来的人只剩你一个，恐怕你也不会好过。”
古风眠一顿，强行把涌上喉头的腥甜咽下，看着他继续说：“虽然说，出卖你背后的主人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但是我不惧他。你可懂了？接下来，你选择怎么办？嗯？”
少年有些萎靡的尾音微微延长上扬，好像恶魔在自己耳边低语，在面对利益的人类是永远抵挡不住这种诱惑，明明知道这是恶魔设下的甜美陷阱，还依旧抱着侥幸心理……
这，就是人类啊……
就像被蛛丝沾上的猎物，一挣扎就被整个包裹，困于蛛网之中，垂死挣扎。
在绝望中祈祷着奢侈的希望和光明，看到恶魔的甜美伪装就蠢笨如猪的贪恋那一霎那的美好，被牵着手，一步步走向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只有灵魂被整个撕碎，揉搓成一团的时候，自己才会发出痛苦的尖叫，拼着最后的力气，端着敬畏生命的借口，仗着害怕死亡的恐惧，趴在地上，用手撕挠着漆黑，直到被红莲业火吞噬，化成一堆骨灰……
贪婪本就是原罪啊，奢求了什么，就要用别的来代替啊，没有人愿意吃亏，你愿意吃亏？
少来什么吃亏是福，世上没有那么多高贵，有得只是义无反顾，自以为是的傻蛋而已……
正好，眼前的男人就不是个可以为了兄弟报仇牺牲自己的“傻蛋”，或许脑袋一热的时候是个蠢的，但是现在的他，不是。
古风眠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一股强大的眩晕感瞬间席卷大脑。
不能……不可以……我还要……带他回家……我答应过的……就……就不能食言……
“唔……哈……”
古风眠急促地喘着气，头脑越来越沉，他一咬牙，狠狠地在自己肩上的伤口上抓了一把。
“唔！”一道急促沉重的痛哼声从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沙哑，就像是孤狼死前的哀鸣，断气前的闷哼。
男人犹豫不决，眼中痛苦而挣扎，手上的枪不稳地对着古风眠的头颅。
就在他慢慢将枪放下的时候，一道惊怒冷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古风眠心头一震，冷眸一厉，瞬间往旁边一滚，不小心又撕裂了伤口，剧痛袭来，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少年咬紧牙，刚想移动时，一颗子弹呼啸而来，直冲脑门！
“去死吧！”
男人嘴唇颤抖着，拿着枪的手也在哆嗦，眼中是绝望和疯狂。
这是最后一枚子弹，打出去后，自己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子弹划破气流，如同一道流光，瞬间射至少年的额前。带来的气流将少年额前的发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被划开……
“咻！”
“古风眠！”
“噗呲……”
鲜血，如花般在额前绽放，红与白的强烈碰撞，如同艺术般散发着令人着魔的魅力……
“彭……”
烟尘飞扬，银色的月光撒在倒地的尸体上，安静地像在摇篮里酣睡的宝宝，不过是没有生息，直直地躺着罢了。
“古风眠……”
墨北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惊悸，不由地呢喃着古风眠的名字。
就在刚刚，他知道了什么才叫命悬一线，什么叫作力挽狂澜，绝处逢生！
明明子弹已经刺破了古风眠额头的皮肤，还有血珠溅落。可就在这时，一道血色中闪着鎏金暗光的光芒从少年的身体里迸溅而出，瞬间暴涨。
一股浓郁到反胃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眼前只剩下一团血雾，隐约可以看见少年削瘦的身体轮廓。
突然，一抹金色从中飞出，几乎是没有让人反应的机会，看都没有看清就贯穿了开枪男人的眉心，留下一个透光的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