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吃，我吃。”
黄蒯一把抓起桌案上又干又硬的酱饼，三两下就把它塞到了嘴里，之后也不管自己嘴巴已经是满满当当，他端起飘着两片野菜叶的稀粥，仰头一口气喝完。
干硬的酱饼从他嗓子中滑到胃里，黄蒯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把刀子。
他被稀粥呛住了，想要咳嗽，可是嘴里却满是食物。黄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食物喷出。最终，中间裹着几粒糙米的恶心液体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淌到了他的衣服上。
“黄兄，一会还请你去城下好好劝说一下襄阳城的子民啊。”
郭孝从翠玉尸体上捡起那块满是血污的绢帕，然后把它扔到黄蒯面前。
“不得不说，黄兄还真是得了个尤物。她连血的颜色都这么美。”
新一轮的混乱在襄阳城中爆发了。
这一次的源头是刺史府。
下人们找遍了刺史府和黄家，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主人。
黄蒯逃跑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于是刺史府和黄府的下人们开始争抢主家财物，黄蒯的家眷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挡。
砰！
刺史府偏院的大门从里面撞开，侯氏提着一把带血的朴刀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则躺着一具下人尸体。可怕的伤口出现在他的后心，一刀致命，在他的怀中还有散落的珠宝。
更后方，夏迟的其余家眷畏畏缩缩地打开了门窗的一角，窥视外面的情况。
“都给我住手！”
侯氏一声暴喝，竟将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他一把拽过一名小厮，满是横肉的脸印沉如水。
“说，发生了什么。”
小厮结结巴巴地将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转达了一遍，侯氏高声说道：
“你们都给老娘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许慌乱，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们平日怎么样，现在就还怎么样。”
说罢，侯氏一指方才的小厮。
“你，去将城中大户的家长还有这荆州上下的官员都给我叫到刺史府来。”
小厮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得到侯氏允许后飞一样像府外跑去。
侯氏如同母狮巡视自己领地一般环顾四周，然后昂首挺胸地像议事厅走去。
混乱已经散开，韩飞已经收到了黄蒯逃跑的消息。
郭孝围城以来他第一次皱起了眉，他的父亲已经慌乱神，韩咏需要找一个人商量一下对策。
他刚站起身，就听下人来报，侯氏请各家主人去刺史府议事。
哐！
哐！
哐！
“谁？”
门后的声音充满戒备。
“学生李文诩，前来拜会赵员外。”
大门打开，一名青年抱拳拱手道；
“原来是文诩兄，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家父偶感风寒，特命在下前来接待。”
“赵贤弟，别来无恙。”
......
侯氏肥大的身躯塞在上首的座位里，她好像一头黑熊一样笨拙地动了动身子，可是却无人敢嘲笑她。
这个平日里被所有人鄙夷，视作愚妇的女子震撼了所有人。
宽敞的议事厅里坐满了人，却都只是闷头喝茶，谁也不肯说话。
“赵家还没到么？”
侯氏见没人回应自己，哼了一声后指着目前襄阳城中官职最高的步庸说道。
“步将军，你说吧。”
“本将军主管荆南，对襄阳军务不是很了解啊，蔡太守乃是襄阳父母官，不如让他说两句。”
“在下一介文官，在兵事上哪敢多嘴，王校尉，你昨日也上城墙观看过敌情了，快说啊。”
“下...下官官职低微，这哪有下官置喙的地方，全凭诸位大人做主。”
感受到上司几欲噬人的目光，王校尉急忙改口道：
“检辒公名满天下，一定有高见。”
王检辒看了看这些平日里位高权重的家伙，不加掩饰地摇了摇头。
“我是文士，不懂战争。诸位大人若是要战，我这一把老骨头任凭驱驰，若是要降。”
他声音一顿，继续说道。
“请恕王某无礼，这就回去焚楼自尽。”
砰！
刺史府的大门被人撞开，一队队穿着简陋衣甲的家丁持刀闯了进来，他们迅速地控制了府中的一众仆从，控制住各处门院。
中年男子扶着腰间宝剑，昂首走了进来。三人品字跟在他身后，一人是李文诩口中的赵贤弟，一人是脸色苍白的李文诩，一人则是面容凝重的韩咏。
“谁要降？谁要战？”
中年男子宝剑出鞘，虚指厅中所有人，厉声询问。
“赵莫凡，你要干什么！”
步将军抽出佩剑与中年男子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
一道白影自赵莫凡身后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步将军身前。
“赵玖，你敢！”
步将军远离战场多年，一身本就平常的武艺早就丢了大半，几个眨眼的功夫，手中宝剑就被青年空手夺走，然后横到了自己脖子上。
“赵莫凡，你这是谋反！”
“谁要降？谁要战？”
赵莫凡理都不理步将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莫凡，过了。”
王检辒轻声说到。
“王公，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得罪之处，还请您海涵。”
恭敬一礼后，赵莫凡大声说道。
“我最后问一遍，谁要降？谁要战？”
“韩家愿战！”
在儿子眼色示意下，韩隆一咬牙，起身朗声说到。
对于韩咏的所作所为，他之前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刘家愿战！”
刘哲兴的父亲刘员外也起身说到。
“张家愿战！”
“孙家愿战！”
“...”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城中的大户都表了态，全部愿战。
“本官身为朝廷钦命的襄阳太守，自然是要死守城池，上报皇恩，下安黎庶。”
“步将军，您呢？”
赵莫凡走近了一步，面带微笑。
“哼，本将军何时说过要降？”
“好，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大人将兵符、印信交予在下。”
“放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事关满城百姓，赵某不得不行此下策。”
“襄阳若是有半点差池，我做鬼不会放过你。”
步庸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兵符交给了赵莫凡。
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出来顶这个缸了。
......
...泰平元年，莫凡与家仆十五行商经小县。有匪犯，掠百人而去，莫凡以家仆十五，夜入贼营，枭贼酋首级，复纵火焚其营寨。泰平九年，为楚王幕僚，多立军功。楚王即降，莫凡以病归，上屡征之，不就...
——《赵书·赵莫凡赵玖列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