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马匹的白平先依旧是那样的勇不可挡,双戟大开大合之间更多了几分灵动,死死的将耶律齐压制在下风。
反观耶律齐,虽然依旧是落了下风,但比之方才已经是好了太多,最起码他现在在面对对手时可以勉强拖延了。
他现在只期盼呼延寿赶紧发现这边的异常,速速派人来支援。
呼延寿早在白平先发出第一声吼叫时就注意到了这里,他将自己身边的所有护卫全部派出,只留下几名传令官和旗手,对台下战况的影响却是杯水车薪。
“传令素也,让他回援将台。”
呼延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他不甘心,他可以预见到,这道命令一出,自家军队在前方的优势全都将化为泡影。
可他没有办法,老单于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整个呼延部,不,是整个止卑族都将在匈奴人的怒火下化为灰烬。
“不。”
雅娄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苍老。他试了两下才从座椅上站起,一把将上前试图搀扶的卫兵推开,蹒跚着走到将台的最前方。
呼延寿恭敬地退后半步,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单于浑浊却满是威严的双眼瞪了回去。
他极目远眺前方的战场,他的视力已经大不如前了,目力所及尽是模糊的景象,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心中勾勒出匈奴勇士奋力拼杀,撕碎卑鄙而孱弱的赵人的画面。
他相信,胜利就在眼前,自己将打开大赵的国门,时隔千年再次带领游牧民族入主那片丰饶的土地。
他将和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单于、可汗一样,将他们的恐怖与威严刻到全天下人的骨子与灵魂中。
“呼延寿,你认为这场战争还需要你的指挥吗?”
“我...回单于,不需要了。”
现在的局势十分明了,要么是前方的赵人坚持不住,被匈奴撕破阵型,蚕食殆尽;要么是后面的匈奴人先一步崩溃,将台被毁,匈奴人四散逃亡。
“那你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老单于吃力而又倔强地一个人走下将台,翻身上马,从腰间抽出那把朴实无华却威震整个草原的弯刀,仰天长啸。
“狼神的子孙们,随我杀敌!”
呼延寿将最后的传令官派出,然后从将台上一跃而下,窜上马匹后迅速冲到老单于的前方。
“呼延寿为大单于开路。”
杀光眼前的赵人,这是前方的匈奴将领今天接到的最后一条命令。
......
不同于白平先的大开大合,血腥残暴,白文轼在匈奴人中的杀戮则透着无尽的优雅。
一刺一挑之间,敌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尸体上只留下一个汨汨冒血的孔洞。
哐!
大刀与长枪僵持在了空中,二者的主人都用尽全身力气将兵刃送向对方身体。
白文轼毕竟年轻,比不得正值壮年的呼延寿,猛得发力将大刀架开后急忙拨马拉开距离。
面如碳涂,环眼金瞳,颔下长髯被扎成几缕,垂到胸口,眼前的相貌和情报的描述一一对应,白文轼认出了眼前身着厚重铠甲的大汉就是呼延寿。
“杀!”
白文轼并没有因为力气上的较量落了下风而畏惧,他相信自己的枪法与速度可以弥补这一差距。
唰!
呼延寿又是一刀砍在空气上,白文轼则趁机反击,连刺几枪都被呼延寿轻松格挡。
气力有余而技巧不足,这几乎是所有匈奴人的通病。
在高级武将比拼时,技巧的劣势被放大的更加明显。
......
终究还是老了。
雅娄,这个统治大草原数十年的男人,这个一手建立起可以和大赵分庭抗礼的政权的男人,终究还是老了。
他曾经拒绝承认自己的衰老。面对同龄人甚至自己子嗣的死亡,他不曾屈服于岁月;面对自己日渐衰弱就连走路都已经困难的身体,他不曾向时间投降。
可就在刚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这个在马背上长大的男人已经老到无法承受马匹的颠簸,这个从下和刀剑为伴的男人已经没有刺破敌人盔甲的力气。
他老了,他最终还是输给了时间。在他屈服时,他却感到无比的轻松,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在战场上短暂失神,如果不是身边护卫的保护,他可能已经死了。
雅娄看着护卫将弯刀从敌人的身体上抽出,任由鲜血溅了自己满脸也不擦拭。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他般年轻。
“你叫呼延...呼延...”
原来自己的记忆力已经衰退到这个地步了吗,雅娄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呼延斌!我叫呼延斌!”
护卫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稚嫩,语气十分激动,能和大单于说话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呼延斌。哦,我想起来你是呼延寿的侄子。”
老单于笑了,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如此酣畅的开怀大笑了。
他在呼延斌的身上看到了未来。
一个没有他这个老家伙的未来。
那个未来,属于草原的年轻儿郎。
“杀!”
一人呼,万人和。
被杀的丢魂弃魄的匈奴人重新爆发出勇气,死死地缠住了赵军。
噗!
重戟从左肩斜劈而下,一名匈奴勇士如同畜生一样被砍成了两半,内脏和鲜血撒了一地,两片尸体还在不自觉地抖动。
“哈哈哈哈,痛快,再来!”
浑身浴血的白平先戟尖的残肢甩到地上,疯魔般地猖獗大笑。
如果不是老单于亲临战场,耶律齐可能已经崩溃,当了逃兵了。
就在刚刚,老单于的贴身护卫之一,一个威名赫赫的勇士如同小羊羔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宰杀在他的面前。
而在这之前,为耶律齐挡戟而死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上!”
和周围剩余的几名老单于的护卫交换了下眼神,他们在老单于的“杀”声中又一次对白平先发起了进攻。
......
...与马战,不五合而走,复步战,亦不敌。雅娄使护卫五人往助齐,此五人者,皆勇士也。平先笑而与战,十三合毙其一,复六合,生裂一人。余者无不战战...
——《赵书·董平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