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斋里略有清静,寥寥几人,皆交首窃语。
江落雁张望着茶意浓郁的茶斋,神色稍露奇怪,旋即小声急切道:“茶姑娘!”
“茶姑娘,这红狐血为什么没有作用?”江落雁眼眸尽是慌乱。
茶姑娘额间微凑,轻动鼻子,好似再嗅什么气味。
“这红狐血只对三种人没有作用……”茶姑娘眼眸微垂,眼珠不动声色地瞟去喝着鬼茶的七爷。
只见得七爷笑眯眯地微微摇头,茶姑娘的视线再度回到江落雁。
江落雁身体前倾,激动道:“哪三种人??”
茶姑娘轻笑一声,道:“是我记错了罢……你,等着即可。”
江落雁自然信了茶姑娘的话,然后身心轻松而离去。
“啊呀,鬼婚很是热闹,明日去否?”
“……鬼婚是热闹。”茶姑娘眼眸僵硬地垂下,吐了口气道,“怎么不见八爷?”
“老黑?他交差去了。我许久未尝这儿的香茶,甚是想念,便先来此地。”
“今日没有魂魄需要你们勾来吗?”
“有。”白无常笑眯眯地看着奈何桥上的几个鬼魂,“不多罢了。”
“添茶?”
“添茶。你们茶斋的茶仍是香醇,味道倒是平稳。”白无常小酌一口,放下茶盏,“听其他鬼差说,这孟婆的汤比上任孟姑娘的浓厚鲜美。”
“孟姑娘的汤很苦,留口舌之内,沁心脾之里,余味浓厚。”茶姑娘盯着一盏绿茶升腾的氤氲。
“明日谓正月十八罢。”白无常笑眯眯道。
“江姑娘的婚姻同那鬼婚一日,可谓是不吉利……明日你去那鬼婚?”
“我和老黑同去,茶姑娘可去?”
茶姑娘端起一盏茶,微微摇头,吹去茶叶,“明日有江姑娘婚姻,我处茶斋为她寻个吉利。”
白无常依旧笑眯眯,小酌一口鬼茶,不再说话。
……
正月十八的夜诡异地寂静,各户门闭灯火皆灭,一只在夜可不见影的黑猫不知追着什么,一直有目的地未停下。
漆黑的夜里,单鼓、单号、单唢呐的乐声破霄而起,京城弥漫朦胧的雾自开。
花轿以红色绫罗围幕,精细绣着金鱼闹荷花、丹凤朝阳、麒麟送子、八仙过海等图案,可谓是色彩艳丽红火,分外喜庆。
麻人心腑的冷风抚过,吹起了轿帏,原来这红色绫罗帷幕里包着的是一尊牌位,并非有什么倾城佳人。
“此婚你可满意?”白无常笑眯眯和善道。
“……”
“前些日子曾在下面见过孟公子,他那几日得了风寒,但今日可正在洞房等你呢。”白无常笑眯眯的模样,“其实,红狐血只对三种人无用。”
江落雁面无表情地抬起脑袋,俨然一副死人样。
白无常仍是笑眯眯地模样,“一种的不爱你的人,一种,是死人。”
“还有一种呀,是根本不存于世的人。”白无常摄魂般笑嘻嘻的,“可理解为,所见的那人不过虚像罢。”
“孟公子心悦于江姑娘是满城皆知。”白无常撩撩黑无常的发鬓,笑眯眯道,“你可知你怎么死的?你岳父母不愿孟公子独身一人离去,早在今日那碗白粥下了药。”
江落雁如梦将醒,“茶姑娘……”
“玖儿?”白无常挑起眉尾,人畜无害的笑道,“昨儿茶姑娘应有嗅到你身上的尿骚味儿,啊呀,想来该是黄大仙的。”
“那茶姑娘为什么不告诉我?!”
“茶姑娘不在生死薄里,代价是不扰生死定数——这是茶斋历来规矩。”
“这婚礼也是浩荡,江姑娘可莫要多事啦。”白无常温文儒雅道。
“可寻处和我才是两情相悦。”江落雁眼神僵硬道。
“那张寻处何来喜欢你?他有青梅竹马,有心上人,更有娃娃亲。你何尝没有见过他们做苟且之事?”黑无常绷着脸,语气如三千寒冰般刺人心窝。
“可他不过一软书生!”
“软书生?滑天下之大稽!他不过只是偏村的一个农民,为什么会经常出现在京城?他身上但凡有点脏乱,也不会被质疑住在于大小姐府上。”
江落雁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
“哎呀,老黑,你怎的说了!我还妄图多言几句呢。”白无常孩子般略有不满。
黑无常面无表情,举起手,扣起中指,在白无常的脑壳上弹了一下。
声音可谓是清脆无比。
江落雁没有言语,飘去花轿里,端庄坐了下来,着血红火艳之衣,一副出嫁姑娘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