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言端着一杯温热的水走到了我的身边,将我的头轻轻托起,慢慢将水喂我喝下,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对待一个精美易碎的瓷瓶。
喝下水后,我浑浊的脑子有了一丝清醒:“公子。”
靳言的眼睛释放出了一种豁然开朗:“好了,不要多说话,多注意休息。这个人是谢隐,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且安心。”
我的眼神从公子身上转移到了谢隐身上,看了一眼后放心地沉沉睡去。
谢隐看着我睡熟后朝着靳言道:“她没事了,你别站着了,快去休息吧,你这几天根本没合过眼吧。”
谢隐说得一点都没错,靳言从三天前出府到现在已有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他的眼中早已布满了红血丝,身心俱疲。
靳言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呼了一口气,离去了,回到房间后,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晨间我便清醒但还需人扶着才能下床。靳明很是仗义,准备了很多清粥小菜,虽说我身子还有些软,但胃口却是十分不错。靳明看着我生龙活虎了些,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一旁的谢隐看见他这幅样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喂,你一大早的就哭哭啼啼,像个女人。”
这话一出立刻就把靳明的眼泪给塞了回去:“你不要以为你救了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谁是女人,你才是!”
说着说着两人便开始打闹了起来,还开始玩起了追逐战的游戏。
我看到他们打打闹闹的样子,其实心里挺开心的,自从阿姐走后,我一直孤零零的,这般热闹让我这里没有那么凄冷了。
靳言看着在院中追逐打闹的二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继而转身进屋,看到我正在喝粥,心定了,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不知怎么的一看到他,我好像也没刚开始伺候他时那么紧张害怕:“公子来了。”
他很自然地坐到了我身边的椅子上:“看来身体是好些了,东西都吃的不剩下什么了。”
可能由于心情不错,他开起了小玩笑。可被他这么一说,我一时间语塞了,心想着得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谢隐是谁?公子的新朋友吗?我以前从未见过他。”
靳言知道我故意转移话题,但也没有拆穿:“你可听过谢方亭?”我点了点头,因为凡是学医的多少都听过这位神医的名号,但是传言说他失踪已久。眼前的少年应该不会是他,但又同姓,难道是……“谢隐是谢方亭的儿子吗?”
“嗯,是的,你这次能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多亏了他。”靳言没有提及自己去乐山找谢隐的经过,将一切功劳都归谢隐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真的得要好好谢谢我这个救命恩人了。”说着我笑了笑,继续喝我的粥了。
不一会儿靳明和谢隐闹完回来,靳明看到了坐着的靳言不敢言语了,一旁的谢隐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原来你也有怕的人,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
“你……”靳明本想怼回去,但是靳言也在,他得稳重些,也就不说什么了。像一只柔顺的小猫,退到了一旁。
谢隐见靳明没有回嘴,觉得很是无趣,也坐到了餐桌上,用狐狸一般的眼神,谄谄地看着靳言:“靳言,同这小美人说什么呢?可是你英雄……!”
谢隐这调侃才说了一半,其实靳言已经明了,但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所以赶紧拉着谢隐出来,一瞬间就走到了院门外。
屋中留下两人面面相觑,靳明一幅吃干醋的样子,但不知究竟吃的是谁的醋。
“靳言,你这是干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谢隐对靳言的行为很是不解。
“不要说下去了,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靳言很坚定,因为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变成我的负担,他选择沉默,避而不谈。
谢隐看着这个翩翩少年郎抖了抖肩膀:“既然你不想,那我不会说。”
靳言松了一口气,“谢了。”反身走回书房。
午后,他派靳明将小敏的尸身从义庄接回埋葬了,他没有恨她,只是同情。
从此靳言身边少了一个贴身丫鬟,多了一个惊世神医。
当然我也知道了小敏的事情,其实,我更内疚,因为从前对那个女孩我总是三分防备,没有付出过全部的真心。后来我告诉靳明:“听说在进靳府前,她的本家姓李。才稍微好过了些。
可怜人似水东西,回头满眼凄凉事。
翌日,靳言青丝束发,一身黑衣锦袍飒飒然。
出府前,大夫人还特意来关照了他:“今日看花其次,首要是护公主周全。”
其实,他都懂,他知道母亲殷切期盼着自己能在官场上拼出一条路来,而不是像他的父亲一般碌碌无为,所以母亲很看重长乐公主同他今日之约。
而他去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二,其一:他想还了欠她的人情,即使她根本不知道;其二:听说小敏之前对母亲说了自己与靳宁的事,虽说是无稽之谈,但他很怕母亲会再次多虑,他要让母亲安心。
就这样,他踏上了前往城南的马车,赴公主之约。
“已经是四月天了,听说今年城南的桃花早早就开了,如今怕是已经谢了吧!”我看着天空同一旁的谢隐说着话。
谢隐不知道我和公子还有阿姐的约定,十分轻巧地回了道:“嗯,桃花开败了,但是梨花和杏花也都开了,红白争艳,相得益彰。听说今日靳言那小子就跑到城南去赏花了,回头你问问他就好了。”
听到他去赏花,我的心情立刻低落了,咳嗽了两声:“风怎么还是有些凉,我要回屋躺会儿。”
谢隐看着天空的暖阳想着也许是久病未愈的缘故,只是目送我的背影离去了。
城南
竹心亭中一个芝兰玉树的男子正眺望远方,深邃的眉眼宛如夜星,白皙的脸庞,宛如寒玉,一身黑衣,在满园春色的映衬下,更是凸显。
没有等很久,长乐的马车就来了,原以为会是浩浩荡荡一群人,结果她只带了一个侍女两名侍卫而已。
她今日一身白纱裙,头上梳了温柔又不失礼节的堕马髻,髻上簪了一朵粉嘟嘟的芍药花,虽说她不是一般人眼中的美人,但如此打扮后,让人眼前一亮,配的上那句名花美人两相艳。
满园春色撩人七分,让人心情舒畅,长乐看着地上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更是喜笑颜开。
卖酒的货郎从他们身边略过,“桃花酒,上好的桃花酒。”长乐自然没有在意,但这却落在了靳言的心里:她曾说过待她及笄时,想要在这里喝着桃花酒庆生,如今她身子没有好透,清明又将至,怕是来不了这城南了,不如带回去一瓶好酒藏着,等他日启封一起喝。
靳明叫停了货郎,买了2壶酒,靳言脸上没有露出欢喜的表情,但这一幕却印在了长乐的心里:“靳言哥哥,喜欢观花喝桃花酒。”这一记,她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