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蓝心同往常一样,留在太子宫中整理内务,她在太子的书房中仔细擦洗,太子的书桌边角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在心里记下,等整理完毕,让内侍省的太监们来修理一下。
太子平日读的书籍乱糟糟堆在桌面上,她耐心地码放整齐,放回书柜上,等把书整理完毕,她发现桌面上还留有一个画轴,用红色的绸子绑着,她好奇的打开画轴,原来是那日君策给她画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温婉清丽,神采飞扬,蓝心不禁会心一笑,又仔细把画轴卷好,放在了书柜旁的花瓶中。
蓝心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君策的场景,进宫半年的她,在学习了各种宫里的规矩之后,被分配到还是三皇子的君策的宫里当差。
那时的君策只是一个不得楚王喜爱的皇子,母妃愉妃在生产他时去世,唯一的姐姐二公主远嫁邻国和亲,只剩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人。全宫城的人的目光都在大皇子君炎身上,没人在意毫无势力的三皇子君策。
蓝心和几个宫女被宫里的老嬷嬷带到君策的宫里,“这就是你们将来要服侍的主子,快给三皇子行礼!”
蓝心偷偷抬眼望向君策,男孩子发育的晚,那时的君策还是一副小孩模样,一言不发,眼神倔强而冷漠,真是个怪小孩,蓝心心里这样想。
宫里的人只管君策衣食起居,让他吃得饱,穿得暖,在后来的日子里,蓝心从来没有见过君策开口说话,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天空发呆,一点也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活泼,倒像个忧郁的老人,蓝心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哑了。
只有在大皇子来看他的时候,君策才会变得活泼一点,露出蓝心平日里不曾见到的笑容。
这倒也是,三皇子从小就失去母妃,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每日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老嬷嬷和太监,也没有人陪他说话,蓝心望着站在院子里孤零零的那个小人,心中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蓝心想去跟君策说说话,但老嬷嬷看管的严,不允许她们宫女与君策交谈。
直到一次蓝心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杯盏,她害怕嬷嬷责罚,上一次也是一个宫女,打碎了楚王喜爱的酒杯,降罪下来,老嬷嬷命其他的宫女每人手持石块,活生生地把犯错的那个宫女砸死了,蓝心没有参与这场处刑,但被叫去旁观,那个可怜的宫女满头鲜血的惨状吓坏了还是个孩子的蓝心,这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盏,她以为自己也会被处刑,吓得不敢回到永巷,慌乱中躲进君策的寝室床下,一直到夜里也不敢出来。
晚上君策在嬷嬷的服侍下睡下,蓝心缩在床下,害怕得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只听吱呀一声床响,君策翻下床,蹲下来看着躲在床下的蓝心,两人第一次双眼对视。
“别躲了,出来吧,嬷嬷已经走了。”
“你知道我躲在这儿?”
“一进门就看见你了,我个子矮,嬷嬷看不到,我看得到。”
“那你怎么不告诉嬷嬷。”
“你就是那个打碎杯盏的宫女吧,我听嬷嬷到处找你找不到,见你躲在我床下,就猜是你。”
蓝心慢慢爬出床下,两个小人在黑暗的屋子里并排坐着,说起了话。
“你能不能别让嬷嬷惩罚我,我可以干更多的活,求她不要责罚我。”
“打碎一个杯子,就要责罚吗?什么样的责罚?”
“不知道,”蓝心摇了摇头,“不过有一个宫女打碎了楚王的酒杯,被活活砸死了。”
“真有这事儿?”
“我亲眼看见她死去的。”
君策沉默不语,半响才说:“一个杯子换一条人命,真是不值。”
“我们宫女的命不值钱,不比你们。”蓝心指了指君策。
“人命哪分贵贱,你陪我说会话吧,如果你能让我开心,我明天就跟嬷嬷说,免了你的责罚。”
“真的?”蓝心顿时开心了起来,两只眼睛笑成弯弯的月亮,君策见眼前的小宫女笑了,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你会笑。”蓝心说道。
“怎么?”
“之前见你从来不笑,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小孩,我还以为君王家的孩子,都不会笑呢。”
“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蓝心给君策讲起自己的童年,幼时与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夏天在河边的树林里捕蝉,冬天去结了冰的湖面上滑冰,一件件民间的趣事,君策听得入迷。
“夏天我的父亲带着我捉萤火虫,放在家里,等到了晚上,萤火虫就像烛火一样,亮晶晶的,可好看了!”
“你的父亲对你真好,我父皇从来没有带我玩过。”君策的声音里全是羡慕。
“可你的父亲是王上啊,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
“那又怎样,我情愿他只是普通人家的父亲,或许会对我好一点。”
蓝心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小小的君策脸上又出现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落寞神情。
“太晚了,快睡吧。”君策招呼蓝心睡觉。
“我睡在门这边就好,要是嬷嬷发现我跟你睡在一起,一定会剥了我的皮。”
君策把自己的被褥分给蓝心,两个小人就这样睡着了。
思绪回到现在,没想到一转眼十年过去了,两个小人长成了大人。自那天晚上之后,君策经常主动找蓝心说话,见三皇子如此偏爱蓝心,嬷嬷和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任由他们一起玩耍。
蓝心把手上的工作做完,便出发去内侍省上报损坏的书桌,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在今天就修好书桌,晚上君策还要看书,可不能耽误。
蓝心急匆匆地路过花园,池塘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那不是君策么,他怎么没去跟师傅读书,而是,而是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蓝心赶忙躲在假山之中,偷偷地望向君策和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