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霖听见这话嘴角抽了一下,带动一阵轻咳,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要真吃成大胖子那也是心塞。
很快这个老二也被英伯娘用襁褓布包着抱了出去报喜。
两个男孩啊,心下稍微有些庆幸又有一些遗憾,其实还是有儿有女才十足。
下身已经痛到已经麻痹,安霖扯去嘴里含着的被角,狠狠的咀嚼了嘴里的参渣咽进肚里,她也是个狠人,嘴里咬着被角从头到尾楞是没让自己发出多大声音。
床边木板上放着一碗米汤,这是中途送进来给她补充体力的,可因为急剧的阵痛一口都没灌进肚里,这会才感觉胃里空的难受。
她闭目养神,心力交瘁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跨过了最难过的一关。
“我的亲娘诶。”就在安霖觉得终于卸货,打算补充能量再好好的睡一觉时,花婶颤抖的声音带着不正常的强腔调,吓得她猛地一睁开眼睛,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看着花婶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同样一脸呆滞的分水婶,安霖心里突突打鼓,出什么岔子了?是她还是……脑海里瞬间百转千回的脑补了无数剧情,自己也是吓得不轻。
她一瞬间忽然就变得怕死了,受了那么大的罪才生下来两个小家伙,她醉都受完了老天就不能尽他们一份母子情缘吗!
“赤脚家的,快,快进来。还……还…还有一个。”花婶子觉得自己讲话都开始哆嗦了。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花婶子那急切而尖锐的唤声使得外头有一瞬间猛的安静下来。
就连陈妹,也呆滞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她想起了大郎他爹经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周家已经三代一脉单传了,眼眶也忍不住慢慢变红。
“哇....”安霖清楚的听到,外面一阵起哄声。
英伯娘旋风一样的又冲了回来,速度之快,安霖只觉得迎面袭来一股风。
她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的,英伯娘她只是邻居,她待产在床,从天不亮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的时间,她要不就是来来回回的跟陈妹说话准备需要的东西,或者一直现在床头给她打气加油,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
这份情,默默的放在心底!
只是,居然!还!还有一个!!
安霖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花婶都不淡定起来,她接生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遇上三胎的,娘啊,三胎诶,这大郎踩的什么狗屎噢。
可这小的貌似有点不听话,大两个几乎是头接着尾的出来,外头隔着竹帘子迸进墙上的光线渐渐移了位置,她知道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也知道,小孩子在肚子闷得太久,大人小孩都会出事,她自觉运气很不错,虽然她痛了很久,但比起那些痛了几天几夜的人,她几乎没吃什么苦头。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嘴里立马又被塞了几片硬硬的东西,入口生津,气味甘香。
“别讲话,留着力气,赶紧把老三弄出来,两个大的还在外头饿着肚子呢。”花婶子做事讲话都麻利,她虽然也担心但是表情并不显的严谨,尽量轻松的跟安霖说着话。
许是因为安霖生了前两个有了经验,她虽然很痛也累的快要虚脱,但也强忍着没到即刻要昏死过去的地步。
所幸老三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波折,只是她没有如愿的听到如期而来的哭声,产房里有一瞬间的沉寂,安霖心里猛的一沉,垂眸便看到花婶手里捧着小小的东西神情严肃。
“大朗家的,是个姑娘.,你别太难过了..。”花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双胎本就不好成活,三胎就更不好说了,唯一安慰的是,这是个姑娘。
可惜了……花婶她在说什么呢?
姑娘,是个姑娘,就没那么可惜了吗,她知道的,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命总是不值钱。
不,应该说哪个时代都一样,她孤苦无依的飘荡了这么多年,难道不也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难道不是因为安氏正房连生了五个女儿她的渣男爸才到处播种吗,她是无辜,但是,其实安家正房夫人其实又有什么错呢?
那个无心无爱的女人执意跟她所谓的父亲生下她,以为能从此钓得金龟婿。
可结果却是,母女两个都被她那个渣爸抛弃了,私生女的名声本就不好听,更难堪的是,她亲妈也不要她,把她放在娘家就走了,舅妈怎么愿意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呢,她经常都是吃了这顿没下顿,后来饿的实在受不了,舅妈教唆着她就糊里糊涂的北上去找亲爸。
这一找,就是整整八年,八年里,她天为被地为床,活的跟乞丐一样,经常在饭馆酒店门口守着,酒店饭店门口汽车多,坏人多,好人也不少,她们看她人小可怜,经常会出手一张大额给她。
可所幸,她还活着不是吗?
此时安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后劲推搡着她起来,不顾身下的恶露光脚下了地一把夺过花婶手里的小人儿。
这是她第一次抱到这么小的婴孩,软软的就跟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儿一样,可她紧闭着眼睛,通身发紫,小小的手掌蜷缩在胸前,安静的被她捧在手心中。
这条小生命她还没有睁开眼睛看过人世间的繁华,尝最好吃的东西,穿美丽的衣裳,他们都应该一起经历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她应该好好活着,他们应该一起长大,她想听他们三个叫她一声‘娘’。
她有生头一次当妈,虽然是个半路妈,但是这些小家伙却是她受了大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安霖淡漠了两辈子的心化为一片柔软。
记忆中焦急的开始搜索起当时恬躁的前产科助理经常喋喋不休在她面前嗡嗡作响的声音,嘴里头念念有词的将曾经记住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整理一遍。
“手夹住婴儿角落倒挂,小婴儿身体很软,不要舍不得,巴掌使出暗力在她屁股上拍两下。”
这个暗力,就看各人手劲了,过了,会伤到筋骨。轻了,起不到效果。
“大郎家的,你别这样,两个哥儿可还要娘呢。’英伯娘和花婶以及吉祥嫂三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些担忧,安霖此时披头散发满嘴念叨的模样确实有些疯狂,更像是魔怔了,几个人都不由得有些心里打鼓,走过去想要去抢过她手里的‘死婴’。
只是,她们很快便怔在了原地,她们看见了什么。原本紧闭双眼的婴儿微不可及的吐出了一口气,发出了微弱而无力的哭声。
声如蚊蝇的哭声瞬间把安霖的眼泪都酸出来了,她曾经以为世间所有的亲情爱恋不过是一场权利追逐的游戏而已,毕竟那是她曾经亲身感受。
但是在听到这几个小家伙的哭声之后,才惊觉原来血肉相连是如此神奇的一种存在,你甚至都不用有多余的言语,仅仅只是看到他的存在,听到声音,便能如同淋浴在温馨的清风中,愿意从此能舍下生命的不求代价回报的去守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