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精心作假的账册。
陈百浪瞬间如炸毛的公鸡,撑开折扇不停的给自己扇风,嘴里吃了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的一通脏话,怨念都快化为实影从他头上冒起了。
安霖摇摇头,这少东家太过于浮躁,所念所想全都表现在动作上了。
她提起桌子上的笔沾了墨,打开方才的账册,在上头几个位置分别画了圈圈出来,然后甩给陈百浪。
账册她只是随意一番,就明面上来说,没有任何的问题,每一笔支出收入成本利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可就是因为太整洁了才有问题。因为它根本就是一本烂账,经得起核对,却经不起核实。
账房先生之所以永远都算不出来的根本原因是,账房只懂算账,却不懂经营,永远都算不出来问题所在。
而安霖,审计出身,还深谙经营之道。
陈百浪恰好抱住了安霖扔过来的账册,他当然看到人家在上面画啊圈的,但是那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他看看账本上的圈圈,又看看安霖,一脸茫然。
安霖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回身在案几的主位坐下来,开始给陈百浪解说这一本从根源上就动了手脚的假账,却是无关利润,只说自己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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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摸着犹如天上的白云一般柔软,绣着祥云纹图案的靛红色丝被,脚踩着擦的照出人影的红木地板,在偌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好奇的摸着这些精美而华丽的摆设物,嘴里发出激动到难以抑制的兴奋声音。
“天啊,我的天啊,这是大贵人才能住的房间吧。”
“我是在做梦吗?娘,今晚我们真的住在这儿吗?”说完还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似是不确定似的,大红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生怕一闭眼,眼前的这些跟做梦似的在面前消失。
“你看看你这没见世面的样子,还以为是哪个犄角疙瘩出来的乡巴佬。”
被英伯娘说了句嘴的大红跟没听见似的,暗自嘟囔了一句“我本来就是乡巴佬嘛。”手就没停过摸着桌边床脚的动作。
得知富贵独自一人住一间上方的时候,大红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嚷嚷着也要去看一下,英伯娘哪能让她又跑出去,训了她一句。
二楼都是贵人住的地方,她们能跟着住进来已经是沾了大郎媳妇天大的福气了。
大红撇撇嘴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转身拉着自己的妹妹兼妯娌在房间里继续东瞧瞧西看看的打量。
没空理自己大惊小怪的儿媳妇,英伯娘早已经从对富丽耀眼的厢房中回过了神,眼神莫名的打量着坐在桌便扶额眼神的安霖,心底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英伯娘看不出来账册不账册的,她不知道大郎媳妇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她轻而易举的就帮贵人解决了难题。
贵人对着她千恩万谢的,甚至看到她们住楼下的潮湿房间,说什么也要让她们住二楼房间。
她隐约觉得,大郎媳妇,与她们这些只知道在地里扒食的泥腿子不一样。
只是想到刚才她的决定,英伯娘还是觉得大郎媳妇的安排不妥。
她想了再想,还是觉得自己得留下来陪着大郎媳妇一块走,让儿子和两个儿媳妇先回去。
要不然回了村,她们知道的,自然是知道她在县城帮贵人做事,可不知道的,指不定传出什么下三滥吃人的话来,大郎家现在一家子女眷和小的,要真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怕是以后要吃亏。
隔日,巳时整,房叔的马车如约出现在城门口。
当他发现原来回去的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便多嘴问了下,毕竟当初说好的包车,可不能因为少了两个人就少收费。
熟归熟,看在福寿鱼的交情上已经给她们很低的价钱了,辛苦也是真的,毕竟来一趟县城路途遥远,他昨天半夜就从家里出发了。
大红因昨儿晚上住了有生以来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心情不错,顺口接道“大郎媳妇的草药还没卖掉呢,等她卖了草药再和我娘一块回来。”
安霖点点头表示赞同,顺便递了一袋子铜钱给房叔,并约定三天后还在这里碰头接她们。
房叔收了钱善意的问她们要不要一块走,虽然约定了三天后还来接她们,但是房叔心下觉得草药能卖到什么价钱,莫要到时候发现卖的药钱连房费都抵不过。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不了。”安霖摇摇头,谢过了房叔。“早点出发吧,早点到镇上还能在天黑前赶回家去。”
房叔见她意如此也不再劝,一甩长鞭子,喊了一声“走咯。”
马车转动车轴咕噜噜的走远。
目送马车走远,安霖这才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英伯娘笑了笑,人家主动留下来陪自己在县里三天,不过都只能在房间里面度过了。
安霖挺感激她的,她都做好了自己回村名声受损的打算,可有英伯娘陪着,那有完全不一样了。
英伯娘佯装嗔怒的瞥了安霖一眼“伯娘才是沾了你的福气了,说起来,这辈子也没在县城呆过这么过天,现在好了,等我回去啊,能羡慕死那帮没出过门的老家伙。”
令安霖意外的是,回到客栈,陈百浪这厮居然把所有的账房都遣散了。
“哼,那帮老家伙,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半个月了,老子是拿他们当祖宗供着,吃好喝好住好,结果呢,一条毛都没给我整理出来。”
说完,又狗腿的看着安霖“你就那么随便一翻,就翻到一堆问题,我还要他们做什么,拿了钱趁早滚吧,看着心烦。”
安霖挑眉,好整以暇摸着下巴思量,这是打算让她一个人消化所有吗?虽然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陈百浪就觉得自己心里堵的慌,好像他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果然,在听到安霖蹦出的几个字他发出了来自生命的质问。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安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位鸿运商会的少东家陈百浪先生,性格浮躁,为人嘛....有些倨傲,但是没什么心眼。是个难得一骗...不对,难得一见的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特有的臭毛病。
单单是老郭说的他家少东家只有一青梅,并且还将这这青梅竹马娶回了家,安霖就觉得这人性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