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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水洛城风波(3)

蕃部族人们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道:“我们愿自备财力修城,大人切勿半途而废啊!”

又一人喊道:“城是我们自费修的,与朝廷无关!还望两位大人留下来!”

刘沪、董士廉感动不已。董士廉对刘沪低声道:“现在怎么办?走不走?”

刘泸想了下,低回应声着:“不如留下来把城修完。一来百姓自费修城,朝廷管不着;二来蕃部这些异族人虽然现在归降,但不安定因素太多,若有违他们的意思万一将来生出变故怎么办?”

董士廉道:“刘大人所言极是,城已修大半,我们索性修完算了。但我们不走就是一个新问题了,蕃部自费修城不算抗旨,但尹洙召我们回去,你若不回就是违抗军令,还是有罪啊!”

刘泸道:“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先把城修完再说。”说完对蕃部族人们高声道,“感谢大家慷慨相助。既如此,我们就不走了把城修完。”

众人欢呼。前来召唤二人离开的官员见状极力劝说刘泸、董士廉速速随其离去,不然尹洙一旦知道必会严惩。刘泸推辞道:“从修城那日起,我等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回去吧,我们不会走的!”官员反复劝说无果只得离开。

官员返回后将此事禀告尹洙,尹洙勃然大怒再派人前去召唤,依然无功而返。随后尹洙想着派去的人职位太低,于是又命瓦亭寨都监张忠前去,依然阻止不了刘泸、董士廉修城的意志。三番四次的召唤将尹洙最后的耐心耗尽,命人找来泾原副都部署狄青。

狄青刚一进门见尹洙浑身散发怒气,问道:“大人找下官所谓何事?”

尹洙气得浑身颤抖,怒吼道:“你速去水洛城!把违抗军令的刘沪、董士廉给我斩了!”

狄青瞠目结舌,内心犯起嘀咕。尹大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万一我把他们斩了,后面大人又后悔怎么办?剁掉的头可装不回去。而且官家下旨停止修城,可没说治他们的罪,他们的官职依然在,只是换了个位置罢了。他思量许久,决定先应承着尹洙,将刘、董二人先关到德顺军狱,到时要杀要留视情况而定。

次日,狄青率兵疾行,没多久便抵达水洛城。刘沪、董士廉正在屋内闲聊,忽然数名士兵破门而入,将刘泸、董士廉套上枷锁,五花大绑捆起来。由于修城人手不足,刘沪、董士廉手下兵将全部派去修城,身边只有一些仆从,无法应对突发状况。

之前几次来召唤的官员行事温和,刘沪对此举大为震惊,呵斥道:“你们要做什么!”

狄青久战沙场,做事虽有些粗俗但简单高效。他懒得和刘泸解释,摆了下手,道:“带走!”

刘泸、董士廉挣扎着被众将士强行拖出去,押送到停在衙门外的囚车上。狄青翻身上马,手指一挥,示意大军返程。蕃部族人们被此举所惊,突然争收积聚,杀吏民为乱。等鱼周询千里迢迢终于抵达水洛城时,城中已一片狼藉。鱼周询找来蕃部族人询问情况,蕃部族人据实相告。鱼周询大惊,急忙命人千里加急将此事禀告宋仁宗,希望其下旨放刘泸和董士廉回水洛城。

使者快马加鞭前往汴京,每到一处驿站换人换马以求最快速度将奏章送抵宋仁宗处。没多久,宋仁宗收到鱼周询从水洛城传来的奏章,虽短但字字触目惊心。一桩小小的修城竟惹出如此轩然大波实在出乎意料。他急忙召集范仲淹前来商量。

范仲淹闻讯匆匆赶来,途中向宣召自己的使臣打听了一下大概情况,一边赶路,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现在已经不是修不修城的问题,而是刘泸、董士廉的性命问题。虽然两人暂时被送往德顺军,但杀与不杀皆在一念之间,万一哪天尹洙、狄青一冲动把二人杀了就为时晚矣。

范仲淹大脑飞速旋转,构思说辞让宋仁宗能释放二人。他抵达宋仁宗处,行礼后对其说道:“臣猜想二人之所以还在修城,是因为事已至此,索性修好可以将功补过以求免罪,毕竟修城对抵御外敌有利。”他见宋仁宗对自己此番说辞无动于衷,眼珠一转,换个角度继续劝说,“刘泸身为名将,屡立战功,国家应当爱惜他,不可轻弃。万一哪天狄青怒气上涌将其军法处置,那么边境的将士们必为其含冤,说国家有负有功之臣,到时谁还肯竭力全力驻守边关、为国效力?而董士廉是朝廷京官,而非军人,狄青也将其一并上了枷锁,实在粗鲁。万一二人被杀,他们两家的骨肉血亲必来官家处哭诉,还会有更多的臣僚上言紊烦圣听。不如官家先委派鱼周询、周惟德前去调查一下事情原委,暂将刘、董二人送往邠州拘管,听候朝旨。一来使二人免于被杀,二来使狄青、尹洙免于因冲动犯错。”

宋仁宗听后觉得范仲淹所言有理,于是下令鱼周询等人对修城之事详细调查。鱼周询很快将调查结果传回,修城利大于弊,更重要的是此事拖拖拉拉数月,水洛城已基本完工,只剩女墙未完,弃之可惜,不如修完算了。

事已至此,大家已经不再关心修不修城,反正完工只在朝夕,争论下去意义不大,大家讨论的重点从修城转移到如何处置刘沪、董士廉。

谏官余靖上书表示刘沪、董士廉惹怒大将尹洙,而朝廷不能保全,则今后边臣谁肯立效?谏官余靖表示刘沪以威信招纳戎人归顺结果反而获罪,失信于戎,此法不可取。谏官欧阳修表示刘沪有功,如果因此事降罪于他只怕边境武臣尽鼓怨怒。枢密副使韩琦则反对赦免刘沪,怕将来大害军事。

双方争执不下,欧阳修做和事佬建议一边派人告诉狄青等人筑城不比行军,没必要以违抗军令加罪,关刘沪这段时间挫挫他的威风就够了,还是放了吧,若是他日刘泸打仗时临阵脱逃再以军法处置;另一边再派人告诉刘泸违抗大将尹洙之命有罪,但修城有功,功过相抵。如此,水洛之利可固,蕃户之恩信不失,边将立事者不懈,大将之威不挫。

最终宋仁宗决定释放刘泸、董士廉让其将水洛城修完,并将尹洙、狄青调走。

六月,水洛城终于修完。七月,刘沪被降职,但仍驻守水洛城,董士廉罚铜八斤。八月,又将狄青调回陕西,任泾原都部署。

至此,从庆历三年十月郑戬上书请求修水洛城,一直到庆历四年八月狄青被调回陕西任泾原都部署,历时近一年的水洛城风波终于画了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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