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羿回到凌府,向凌与天说明祝宴上发生的一切,除此之外,杨羿也替凌剑转答欲助程若兰寻夫之意,凌与天听完后并不生气,只是幽幽地道:“剑儿天性如此,既然他有这份心,那就由他去无妨,倒是羿儿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孩儿为爹爹效劳乃是天经地义,爹爹此言实在见外了。”
“有子懂事如羿儿,爹爹实在感到欣慰。”
“对了爹爹,孩儿尚有一事告知,就在我返家途中,我遇见了东极门掌门司徒煌海,他说他与爹爹是旧识,于是提出邀约,想邀我前往东极门一游。”
“嗯,此次祝宴比武,司徒煌海以一敌二却仍能从容胜出,看来这几年他武功又有所增长,你前往拜访,若有机会跟他切磋练剑也是好事,只是…司徒煌海将红叶转赠给北武派,段承逸因红叶的缘故恐将招来不少麻烦……”
杨羿彷佛嗅到一丝希望,“所以...爹爹您是答应了?”
“羿儿毕竟长大了,你欲前往东极门爹爹当然不反对,既然我都能让剑儿外出闯闯,对你自然也是放心,要不爹爹请福老陪你去,你们多少也有个照应。”
“爹爹不必担心,我看请福老赶紧前往凄梅山庄帮助弟弟才是,羿儿会自行小心的。”
凌与天拍拍杨羿肩膀,点头道:“嗯,羿儿你比剑儿机警得多,如此也行……无论如何,此去万事小心,还有,千万别忘了,两个月后正好是你二十岁生辰,到时记得回家一趟,爹爹有重要的事要向你说。”杨羿闻言唯唯称是。
在家休息了几天,整备一番,杨羿再次乘马而出,此行前往东极门,路程虽远,难得可以外出一游,心情倒是轻松惬意。
行了数日,他来到一处山边,天际传来轰隆隆几声雷响,抬头一看,原本清朗的天空逐渐染成墨黑一片,才心想着该不会要下雨了,豆点大的雨滴已开始掉落。
杨羿快马加鞭,催促着马儿欲找暂时庇护之处,不久,他瞧见前方有座小寺隐身林间,他立即急驱上前,但这场雨来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已是满身湿透。
小寺似乎早已预知这场大雨,杨羿来到门前发现寺门已然开启,同时门旁立了块木牌子,上头写道:“提云寺欢迎诸位施主进寺躲雨结缘。”
一进寺内,杨羿连忙圈好了马匹,转身进寺躲雨,他来到廊下,环顾四周,廊檐下站了几名同样躲雨之人,正殿内更有人或坐或卧,有些人闭目养神,有些人三两成群已聊了开来。
杨羿走向旁侧无人处,脱去上衣拧干了雨水,正欲再穿上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这位大侠若不嫌弃,暂且用这块布巾裹着吧,我去帮你将衣服烤干。”转头一看,是位约莫九岁的孩童,那对深邃的大眼里带有善意。
杨羿看着这名孩童,心想自己身为堂堂男子汉怎能让一名孩童替自己做事,兀自犹豫时,那男孩似乎看穿了杨羿的心思,续道;“我是提云寺里的人,我常替来寺躲雨的人做这事,德懿方丈说这也是结善缘的一种,大侠放心将此事交给我,衣服一干我随即还你。”
杨羿闻言微微一笑,接过布巾,“那就多谢这位小侠之助。”
话一说完,一名身形高壮却又略带微胖的和尚在后头拉开嗓门大喊:“你这小子竟敢偷懒,你跑到这儿做什么?”说着冲将过来,一脸怒容地看着男孩。
男孩倒是神色自若,幽幽回答:“我不叫小子,我可是有名有姓,况且我没偷懒,我正要帮这位大侠烤干衣服呢!”
微胖和尚向杨羿瞅了一眼,叉手道:“你识得他吗?你怎知他是大侠?”
“等会儿你就会知晓了。”
“少跟我耍嘴皮子,柴房那批木柴你劈完了吗?”
“那分明是德懿方丈交代你办的事,怎会换作是我?”
“论辈份我是你的师兄,因此我说的算,叫你做就做。”
男孩回嘴道:“论地位,德懿方丈是全寺之首,因此他说的算,叫你做就做。”
微胖和尚闻言更加恼怒,“臭小子你好大的胆,敢顶撞我!”说着高举右手,劈头往男孩头上挥去,杨羿怕男孩遭击,连忙出手制止,“无论如何也不该打孩子出气吧!”
男孩身手灵活,同时一个翻身闪到旁侧,拍手道:“大侠总是以济弱扶倾、惩奸除恶为己任,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救,德树师兄你看我说得不错吧!”
“你竟拐着弯说我是奸恶之人,今日不好好修理你,我德树两个字便让你倒过来写!”
男孩低声道:“其实倒过来反而更适合你……”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挽起衣袖,欲朝男孩追打而去,杨羿一个箭步挡在男孩面前,缓颊道:“阁下有话好讲,相信这位小兄弟是明理之人,如此以大欺小的情形我想贵寺方丈应是不愿见。”
“这位大侠说得极是,德树师兄若是能好声好气地请我帮忙,或许我会考虑帮他劈那批柴。”说完欺近杨羿,在他身边悄声道:“大侠您不需担心我,他拿我没法子的,我这就烤衣服去啦!”
杨羿点头,目送男孩离去,德树和尚怒气冲冲地自后头追去,此时男孩刻意提高声量:“唉呀,我记得德懿方丈也有衣服晾着未干,干脆我一同帮方丈大师烤干好了,不知是否有人要一起过来帮忙?”
德树和尚闻言脚步骤止,他搔了搔头,转念一想:“不对,上回我就是傻傻跟去,不小心打破了瓷瓶,害我因此被罚劈柴一个月,如此跟去恐怕又着了这小子的道,遭人告状不说,若被方丈知道我份内之事尚未完成那可就惨了,不如先将柴劈一劈,再去找小子算账才是。”
德树和尚挥了挥手,故作镇定地道:“不了,我还有要事待办,这点小事你做即可。”随后转身走往柴房去了。
杨羿见男孩只消几句话便让德树和尚态度转变,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能耐,内心不禁暗暗钦佩。
他将男孩给他的布巾披在身上,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向正殿,在廊下远远即听见殿内传来谈话声响。
“听说凌与天的儿子代他前往参与今年南原镖局的祝宴,林老爷子您不是也出席了此次盛会,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那被称作林老爷子的人呵呵一笑,手中两枚铁胆把玩了几下,点头道:“的确如此,凌与天消声匿迹已久,没想到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已成为翩翩少年,却不知功夫如何,因为后来有场比武,他们兄弟俩皆未上场比试。”
听闻有人谈及父亲及自己,杨羿不自觉竖耳聆听,他缓步靠近那群聊天之人,独自在一旁坐下,只是头上的布巾索性不揭下,隐约遮盖住他的脸庞。
一名身穿灰衣,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想当初武林三杰享誉武林,这三人都是我极其敬佩之人,如今仅剩凌与天一人尚在,真令人唏嘘不已,不知段峰奇与杨苍是否有后,否则一身好武艺岂不就此失传?”
另一名身穿蓝衣,留着短胡须的男子道:“段峰奇乃一派掌门,北武派门下弟子不少,相信他的武功会有传人,至于杨苍,有传闻他有一子,此事便有待查证了。”
杨羿心想:“原来爹爹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从小到大却未曾听他提起过这些事……”心下好奇,于是更加凝神静听这些人的对话。
林老爷子道:“但我不解的是,我林某行走江湖多年,结交的朋友亦不少,就我所知凌与天膝下只有一子,而祝宴上却出现两名少年,其中一名还自称姓杨,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蓝衣男子道:“武林三杰在华山论剑过后,杨苍就此莫名死去,你说祝宴上那姓杨的少年会不会和杨苍有所关系?”
杨羿闻言心上大惊,身体不由得一震,盖在头上身上的大布巾就此滑落,灰衣男子察觉了此状,不经意朝杨羿看了一眼,随后惊呼:“喂,等会儿,你们瞧瞧那个年轻人……”
林老爷子及蓝衣男子眼光跟着移了过去,两人双眼睁大,同时站了起来,蓝衣男子喃喃地道:“怎会如此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老爷子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询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看见这三人惊异的眼神,杨羿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慌,他起身后退了几步,随后一个转身奔了出去,他不知自己为何要逃离现场,只觉得离开那些人自己才能松一口气。
拐了几个弯,站在廊下的他思绪紊乱,此时男孩已烤好衣服,来到他的身旁,却见杨羿独自一人兀自发愣。
“大侠我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了,有心事吗?”杨羿抬头望向天空,“没什么,雨已停了,我想我该启程了。”
男孩将烤干的衣服递还给他,“这么快就要走啦,我都还不知道大侠您的大名呢!”
“称呼我大侠我可担当不起,我姓杨名羿,后羿射日的羿,不知小侠尊姓大名?”
男孩吐舌道:“称呼我小侠我才是担当不起呢!我叫小武,听德懿方丈说,有天他行经武夷山时在草堆里发现了我,当时我不过是个小男婴,方丈大师看我孤苦无依便收留了我,也因此给我取了这个小名。”
杨羿心想:“这孩子身世未明,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却是如此乐观坚强。”他摸摸小武的头,“原来如此,今日多谢你的帮忙,将来有需要在下效劳的尽管开口便是。”
“哇,是真的吗?这表示我们往后还会再见面吗?”
“这个自然,你目前年岁尚小或许无法出远门,将来我若有机会行经这附近,定来提云寺看看你。”
小武喜道:“太好了,我们一言为定,大侠你一定要再来看我喔!”杨羿向他颔首微笑,“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