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里的酒吧对军人每天的饮酒量都有限制,以免军人饮酒过量影响任务执行,甚至打架闹事,但是,被节制的渴望反而使时针酒吧里每晚都人满为患。
威沙曼从坐满军人的桌缝里挤过去,在西恩斯身边的高脚椅上坐下,然后他向服务员招了招手,“一杯马丁尼,谢谢!”
闻声,已有些微醺的西恩斯转过头瞟了一眼威沙曼,然后又回头继续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淡棕色的酒水在玻璃杯的边缘晃荡,“中了诅咒后,身体怎么样了?”
威沙曼将脱下的大衣搭在椅背上,“还好,暂时还没有明显变化,诅咒是与受害者如影随形的死亡通知,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的寿命只有十多年了,而且肯定会死的很惨,惨到届时捂着鼻子的人们不敢接近我的腐尸。”
“凡人皆有一死,暂时没有办法的话,总是将这事挂在心上也无用、、、只是你的学生大多二十上下,太可惜了、、、他们中有几个中了诅咒?”
威沙曼伸手轻握高脚酒杯的杯腿,将马丁尼送到嘴边抿下一口,在舌头上扩散的辛辣让他咂了咂嘴,“六个,尤其是其中的克里斯汀与扎司,他们是数十年难遇的修炼天才。”
“几乎是全部了啊!那要是最后还找不到解决办法,他们都得死罗?”
“不知道,也许吧!不过时间还久,一切还有希望。”威沙曼抓起几根袋鼠肉条放进嘴里咀嚼,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往坏处假设。
一言不发的西恩斯点点头,嘴唇紧抿,“扎司、、、”
威沙曼用木勺舀起两块冰糖倒进杯中,“扎司和文笙是同岁,今年都应该二十六了,怎么?看你喝的这么郁闷,难道又想起当年的她了?”
西恩斯将酒杯放下,他迷离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回忆,“当初的文笙可是我最寄予希望的徒弟啊!她那么聪明那么有天赋,你说史坦尼斯那时为什么就不肯放她一马呢?至少也要给她一次反省悔悟的机会啊!”
“能在巫术与机械方面都有天分的孩子是很特别,但当时的她用自己的魔音控制了三十多名士兵,让他们自相残杀,那罪行确实是太严重了,院长也只是依法下令。”
“不,我不觉得那是她的错,当时满身是血的她冲进机械部寻求我的保护时,她一遍一遍地哭着告诉我那些事不是她做的,最终的报告里说她有严重的重度妄想症,结果那年她才十六岁就被执行了死刑。
我一直不相信这些胡说,你是她的老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吗?”
“额、、、文笙她、、、她确实一直都很阳光,没有暴露出任何暴戾与疯狂的痕迹,不过她残害了那么多士兵的事是事实,当时我是亲眼看见她杀人的。”
冷漠看向威沙曼双眼的西恩斯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他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记录表,放在桌上推到威沙曼面前。
“什么东西?”疑惑的威沙曼拿起纸张打开,“地下妖体保存仓库的记录单?一只能让修士的能力反噬自身的海妖被处死?”
“上个月的十七号,军中的一名修士突然被自己的武灵杀死,同一时间,地下仓库的管理员发现,有只海妖活体标本的体内出现了活跃的灵力波动。
经过阿尔杰农的亲自调查,他确定这只海妖拥有潜藏能力,那就是干扰血巫的术法释放,甚至使血巫的能力作用于自身。”
“仓库里的妖怪都被泡在低温冬眠液里,而且全身插满了禁灵针,锁紧脊柱的铁链上也有感应探头,怎么还能施展能力?”
“意外时常会有,尤其是对实力不明的强大妖怪。”
威沙曼皱眉细看记录单上的能力描述,“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文笙便是被自己的魔音干扰了神志,所以才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惜那一天,妖体保存仓库的管理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没检测到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这只妖怪在仓库里的保存时间倒是够久的,这样想来,当时也有这种可能。”威沙曼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把记录单放回桌上,“不过人都死了,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西恩斯呆呆地盯着余量不多的酒杯,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如果她还没死呢?”
“嗯?她的心脏可是挨了一颗禁灵石子弹的啊!”表情立时严肃的威沙曼地盯着西恩斯的眼睛,他在惊疑中沉默良久,而后又慢慢放松,“额、、、没有实证,还是无法翻案。”
“呵呵、、、”西恩斯的胡子动了动,威沙曼的回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现在都已开始默默地抱怨自己:为何明知结果,还要抱着愚蠢的期待去尝试。
西恩斯轻声一叹,然后他猛地将酒饮尽,又从怀中掏出两枚银币,啪的一声扣在吧台上,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大衣便向门外走去。
他蜷缩着粗矮的身体,面色红润,步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推门时,他的脸都贴到了毛玻璃上,尝试了三次才想起来是该向内拉门。
最终,他还是在路灯下的寒风里逐渐远去,只留下门扉上铜铃的清脆响声。
“真是个老顽固啊!难道她还活着?心脏碎裂并中剧毒,这怎么可能活下来呢?”若有所思的威沙曼呆呆地盯着西恩斯离去的背影,屋内的香烟气息弥漫,碰杯与欢呼声充斥两耳。
不想久留的他将马丁尼一饮而尽,围上围巾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出酒吧,刚出门他便感到一阵寒风袭来,让他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
威沙曼向手中哈气并搓了搓手,这时他才发现,一片片轻盈的灰色雪花正从天上的黑云中飘落,如羽絮般飞舞飘散,又在旋转的寒风里从地面飞扬而起。
“已经第二场雪了啊!”
他张开手掌接过雪花,落于掌心后,一丝冰凉的惊喜顺着手臂传入心扉,而后,灰色的雪花终又消融成了一滴湿润的尘埃,顺着掌纹慢慢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