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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川东会群雄(上)

次日,天刚蒙蒙亮,云笑摇醒李白,二人洗漱一番,云笑自马棚里牵出马来,在山门等了一会儿,只见李白慢悠悠的打着一头倔驴行了过来,云笑一愣,笑道:“这驴子向来是隐士高人的爱好,太白兄且让我也试试。”说罢,径直拽过引绳,催促李白上马,李白推辞不得,只能翻身上马,二人一人骑驴一人乘马,径直往越王楼行去。

越王楼是唐太宗第八子李贞所建,李贞封号越王,故此楼亦用越王之名。越王楼高百尺,气宇恢宏,大气磅礴,是当时四大名楼之首。名楼古刹向来为文人墨客所钟爱,因此自唐至今,越王楼不乏咏叹之词,故此至今仍有‘天下诗文第一楼’的名号。

闲话休提,却说云笑二人一路和那倔驴较劲,磨磨蹭蹭间,天都大亮了,路才走了一半多,好不容易到了越王楼近前,那驴子死活不走了,云笑计较着路程大约还有三四里,于是下了驴,道:“太白兄,此去不远就是集会之地,不如把这懒货放这,我们步行过去,若是它跑丢了,我正好送兄长一匹好马。”李白爽快答应。

二人牵了马又行了一里路,远远望见路中间堵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二人行到近处,那汉子一脸凶神恶煞地喊道:“今日武林豪杰在此集会,兀那书生,快快离开。”

二人更不搭话,径直走到他面前,云笑一番打量,只见他们拢共五人,四人打扮与大汉一般,想来是身出同门。另有一人身着青布道袍,盘坐与一块大青石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青石旁跟着只黢黑黢黑的黑羊,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云笑。

汉子见云笑双眼乱转,却不理会他,心底火冒三丈,喝道:“呔!你贼眉鼠眼的瞧甚么?”李白无语,心底腹诽道:“若云兄弟都算贼眉鼠眼,那你这长相怕是……”

且不说李白如何做想,云笑却毫不在意,拱手道:“在下受邀而来,向前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那汉子心底仍是恼怒,面色古怪的道:“既然有人请,可有请帖?”云笑似笑非笑道:“有,也没有。”汉子怒喝:“到底没有?”云笑道:“现在没有,等会写一张给你就是了。”

汉子听了,火气更盛,干脆拔刀在手,骂到:“哪来的泼皮无赖,也敢消遣你爷爷我!且吃我一刀”不待云笑答话,径直一刀劈来。

云笑看得刀来,也拔剑在手,笑道:“这招‘泰山压顶’太慢了,怕是压不住我。”

话音未落,人却贴着汉子右侧滑了过去,汉子这一刀未有建树,又连使了“顽童扫地”“白鹅戏水”两招,云笑俱都一一躲过,只听他朗声叫道:“小心了!”

汉子没来由的心底一慌,把一把大刀舞得团团转,试图护住周身,云笑嘴角一扬,挺剑直入中宫,见那汉子横刀来挡,他只随意一撇长剑,削向汉子右手腕,汉子一阵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云笑得势,挺剑更进,在汉子慌乱之间,调开大刀,剑尖一抖,抖出数朵剑花来,那汉子脚下一乱,两脚绊在一起,往后摔倒在地。汉子待要爬起来再斗,其余三位汉子也往前来助阵,云笑却跳开来,指着他胸膛到道:“且慢,请帖在下写完了,还请这位壮士鉴别一下真假。”

那汉子低头一看,登时头皮发麻,大夏天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围上来的三人亦是如此。原来这汉子胸膛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这破开的孔洞整好拼成龙飞凤舞的“请帖”二字。

那汉子心道:“幸好他只是写了个请帖,若是写个死字,怕不是要一剑结果了我。”于是上前抱拳,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云笑摇头一笑,招呼李白跟上,正要离去之时,那道人却蓦的道:“你们两个人,如何只有一张请帖?”

云笑似笑非笑道:“我可以再写一张!”这边汉子记得满头大汗,连声道:“够了,够了,一张请帖足够了。公子请上山去吧!”那道人见他如此景象,也不在说话,自顾自打坐去了。

待二人走的远了,那汉子来到道人跟前,小心问道:“玄羊道长可知道这人底细?”道人眼皮都没抬,只道:“不知。”

那汉子见他不搭理人,只能无奈退下。却说这边二人走远后,李白方才回过神来,兴奋道:“我还以为贤弟真的武功平平呢,没想到却是这般高手。方才你写‘请帖’二字时用的便是自悟的草书剑法吗?”

云笑点点头,道:“正是草书剑法,此番倒是教太白兄见笑了。”李白摆手道:“不敢,不敢!”复又担忧道:“只是我们这般不请自来,怕是不好。”

云笑哈哈一笑:“这次集会虽然正式,却也没有请帖一说。若是帮派到来,自然人多势众,他们也不会阻拦。而我们这类散人,却是需要他们来称量称量,可以说这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李白恍然大悟。

二人上得山来,只听得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分席而列,或站或坐。有交头接耳者,亦有高声喧哗者,活像个菜市场。

这边几个眼尖的执事看见二人,立马过来牵马,并留了号牌。

却说那会场不是别处,正是越王楼前的大广场,其中有门有派,有名有姓的人物虽然分门别类的坐好了,其余无门无派的却杂乱无章的挤在一起,整好挡住来去的道路。

却是因为,各门派掌舵人都在楼中,是为主位,而各门派弟子没人愿意坐到对面去,一帮散人干脆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呼啦一下子全堵那儿了。这边云李二人正发愁怎么挤过去呢,那边人群忽的分开一条道,几个身着短褂的光膀子大汉拥着一位面目阴鸷的汉子出来了。两边整好撞上,云笑眼前一亮,上前叉手行礼,玩笑道:“莫非周大哥能掐会算,早料到小弟要来,故此亲自相迎?此番可真是折杀小弟了。”

这阴鸷汉子唤做周行,绰号“裂空鹰”亦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周行当时一愣,旋即笑道:“老弟莫要打趣我,若是早知你来,这接人的队伍怕是要排到你家门口去。”

周行顿了顿,又道:“我这是去替换玄羊道长回来,恰好遇见你。今日我公务在身,不便招待老弟,你且随张三他们去楼中拜会各位前辈可好?”

云笑连道:“甚好甚好!周大哥公务要紧。”周行哈哈笑道:“老弟可不要急着走,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说罢,周行又拉过张三交代一番,这才与云笑拱手道别。

一群汉子吆喝着挤开人群,把二人拥了进去,穿过人群,这时二人才看见那广场中央搭着个台子,台上两个人拳来脚往斗得不可开交。

行到擂台近前,云笑喊住张三道:“张三哥,楼中都是前辈,去了也不自在,我便在此陪个末席吧!”

张三正犹疑间,云笑却往他手中塞了把金叶子,道:“各位弟兄们都辛苦了,小小心意,莫要推辞,权且拿去喝酒吃茶。”张三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好,又从别处借了两个凳子与二人歇脚。

二人坐定,云笑开始为李白介绍起在场的各门各派来,从峨眉青城到野拳神腿,云笑俱都说了一遍。李白叹道:“久在人间,不识江湖,竟不知有这么多名门大派。”

云笑听后,却是撇撇嘴,不屑道:“蜀地的名门大派就三个,峨眉山,青城山,天府山,合称西蜀三山,其余门派比乡野地痞也强不了多少。”

李白听得发愣,道:“峨眉,青城我都听说过,这天府山是哪座名山?”云笑笑道:“此山非彼山,别的山都是土石堆垒而成,这座山却是靠名声堆垒起来的。早年间有位侠士隐居成都,有感于蜀地武林龙蛇混杂的局面,遂在剑门关广发英雄帖,招来蜀中豪杰,共同立下了不少规矩,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位侠士因此多了不少追随者,这些追随者便借着他的名头,开创了‘天府山’这么个半公半私的门派。”

李白咂摸一阵,方又叹道:“若非武功盖世的前辈,如何做的下这等大事。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此言差矣,若是无品无行之徒,纵使武功盖世,别人也未必服你,武林与朝堂一般,俱是人心向背之地,若无大德大贤,不可窃居高位。”云笑肃然道。

李白看着一脸严肃的云笑,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讷讷道:“受教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越王楼里传来一声大喝:“都给老子闪开!”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二百来斤的肉球从上面跳下来,它落在地上一弹,径直撞开人群,滚到台前,众人骇它撞坏了台柱,殃及池鱼,都忽的往后退去,一时间踩脚的,吃豆腐的,吵嚷的一并滚在一起,好不混乱,好不狼狈。

肉球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忽的平地一弹,跳上半空,在众人惊呼声响起之时,狠狠地砸在台上,见它左右晃了晃,早在台上吓呆了的两人登时在惨呼一声,滚落下去。

那肉球粗声粗气的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挡你爷爷的路!”说完啐了一口,又凶神恶煞的喊道:“侯启林,你这窜稀烂**子的赖石猴,滚出来挨你爷爷三刀。”

话音刚落,一精瘦汉子就跳上了高台,那汉子回骂道::“你个遭瘟的屠户,也敢来撩拨你祖宗,来来来,让老子给你去去膘。”

那肉球本是屠户出身,脾气火爆,哪里忍得了他,当即从腰间摸出两柄短刀来,这两柄刀,一柄宽一柄窄,一柄薄一柄厚,一柄寒光湛湛,一柄晦气冥冥。

这屠户操起左手尖刀往精瘦汉子腰眼上捅去,这汉子擎着一柄长刀,正要去格他短刃,这屠户却左手一抖,尖刀反握,从下往上斜抹,右手操起钝刀拦腰横斩,汉子见势不妙,使了个武林中的经典招式,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记杀招,未等他爬起,屠户趁势赶来,兜头就砍,这汉子连连翻滚躲避,觑着个机会,在屠户腿上来了一脚,趁着他立身不稳的当口翻起身来。

只见他周身狼狈,胸前衣服早已破了个大口子,好险他躲得快,否则这回已经肠穿肚烂,横死当场了,这汉子恶狠狠的扯下破衣,啐了一口,发一声喊,拖刀朝那汉子跑来,腾地跳起,单刀高举,使了招力劈桃山。

这边屠户冷哼一声,双刀一举,稳稳架住,却不料这刀上无力,只是虚招,屠户心下一惊,正要后撤,却被那汉子一脚踹在腰腹,差点背过气来,这汉子借着一脚之力,腰身发力一旋,手中长刀改竖劈为横扫,险之又险的从屠户胸口划过。

原来那屠户察觉不妙时,也往后一趟,接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来,临走还不忘伸出脚来绊那汉子一跤。二人各自爬起,又战作一团。

方才众人一阵后退,却教云笑二人越发靠前,这边李白看着台上对打的两人又是摔跤又是打滚的,混似泼皮无赖。不由嘴角抽搐道:“云兄第,这二人又是何来历,怎地如此……”

云笑尚未回答,这后边却有人抢道:“我知道,我知道,这胖子姓王,家中排行老八,你看他打滚像不像,像不像?”二人回头看去,只见一穿着绸缎长衫的少年不知何时钻到他们身后了,那少年面皮白嫩,眉目俊俏,眼似雪后星辰,声如出谷黄莺,李白尚在诧异:这位小哥生的也忒清秀了。

云笑扫了她一眼,也不点破,小声说道:“这二人都是出了名的滚刀肉,胖的那个姓牛,唤做牛二,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不知从哪学来了一路旁门刀法,招式刁钻古怪,兼之他下手凶狠,等闲人也不是他对手,因此他聚起一帮屠户,建了个屠夫帮,专干些猪肉掺水的勾当。

至于那瘦的,应该是个泼皮头子,每日间在市上收些‘安宅费’。这回打起来,估计是因为‘安宅费’收多了。”李白笑道:“当真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且不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在台下众人喝彩声中,二人斗了三十来回,心底都有些焦急,出招更不留力,这屠户本来就生得肥胖,加之天气炎热,早已浑身湿透,豆大的汗珠雨似得淌下。

他舔了舔发干的厚唇,耳中听得一片轰鸣,眼前景象一阵模糊。那瘦子看他神色略显呆滞,身形又有些不稳,心下暗道:今个日头有些大,莫不是中暑了?于是又试探了两招,见他反应迟钝,狼狈躲闪,当即大喜,阴笑道:“死肥猪,合该你栽在我手里!”

手中长刀在太阳底下一晃,映出一片明光,趁着屠户方寸大乱时,长刀无声无息的直戳向屠户右腰,屠户脚下踉跄,未能走脱,赶忙左手使刀去格他长刀,然而却动作缓慢,追之不及。

汉子长刀突破短刀封锁,眼看就要刺透皮囊,一击致命,却听见格啦一声脆响,手中长刀断做两截,只见那屠户眼冒凶光,右手持刀一送,那汉子身上登时多了个窟窿,鲜血流了一地。汉子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嘴里也溢出鲜血,没多时便头一歪,死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那汉子不知何时把钝刀换到左手,配合着手上的铁护腕生生拗断了长刀,这番操作却是惊险至极,若是有丝毫差错,结局立时反转。

虽然擂台之上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但是那一众泼皮本来就是好事之徒,见得自家兄长丧命,哪肯善罢甘休,只听见一人领头,大喊了一声:“弟兄们,大家一起上,为哥哥报仇!”

说罢现有七八人窜上了来,余下之人正待有动作,这厢又拥上来一群屠户,个个生得凶神恶煞,膀大腰圆。

两边各自骂了一回,就掐在一块儿。所谓好虎架不住群狼,这牛屠户虽有本事在身,却也有些招架不住,一时间只得左右支绌起来。

云笑叹了口气,道:“好端端一场盛会,却成了狗屠驴贩的斗殴之所。”又想到自己盛邀李白前来时曾言说甚么武林盛事,顿觉大丢脸面啦,心中隐隐有了远离蜀地的想法。

这边云笑正思索着,台上忽的又起了变化,那牛屠户不知被谁一记拐马脚给拐倒在地,众人都以为他要落败,都伸长了脖颈,等着看他一会儿到底流的是黑红的血还是黄白的油脂。

这牛屠户一声大吼,也不起身,两条腿支着身子在地上一阵乱转乱撞,右手钝刀横格竖挡,护住周身,左手上的窄刃尖刀跟毒蛇似得往人脚脖子上缠,转过大半个擂台,牛屠户才爬了起来,那一众泼皮抱着脚脖子哀嚎着滚了一地。

牛屠户见此啐了一口,正待神色得意得说些狠话,显摆显摆,就听见底下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他是王八嘛,你看他这王八打滚使得多熟练!”

众人一愣,仔细一想,牛屠这圆滚滚的身材,往地上一趟还真像翻了壳的王八,这一众无门无派的顾忌他的威势,还努力憋着笑,那厢高门大派里的弟子早已笑了起来,后面的没听见,前面的便把这话传了下去,一时间又沸腾起来。

那屠户听得众人笑话,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恶狠狠的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东西,老子杀的畜牲多,也不差你这条人前乱吠的秃尾巴狗。”

他又狠狠的喘了两口,一提气,大喝一声,跳将下来。那俊秀小哥看他冲了过来,一边清脆的叫骂着,一边往云笑身后躲去,只听他嘻嘻笑道:“帅哥哥救命,王八要吃人啦!”话音未落,便伸手搭上云笑腰间,云笑一时不查竟被他扣在肾门之上。

牛屠见他躲了起来,本想绕过云笑,但听他喊甚么哥哥,未及细想,便认定二人是一伙的,也不去避让,一把尖刀直直的刺过去。

云笑看得刀来,也顾不得腰间的那双手,一挺剑,反削他手腕,意图逼他收手。长剑将要及腕,屠户又使起钝刀格挡,尖刀任然直取,这一下的时机拿捏得死死的,收剑反击已然来不及,后退,那更是不行。

云笑额上见汗,平日里练了千百回的招式皆已无用,有心躲开,却碍于腰际那双黑手,躲闪不得。危急关头,云笑忽的眼睛一亮,把左手剑鞘也递了上去,以长剑为右手,剑鞘为左手,以剑代掌,使出一招掌法来。附着内力的剑与鞘粘黏拨打之间,竟把牛屠攻势消弥于无形。

看他空门大开,云笑又补了一脚,将他踹飞出去,落地之处,扬起一片黄尘。

身后那人看他如此厉害,更是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欢呼道:“帅哥哥好厉害,打他,打他个大王八。”

云笑面色一黑,好嘛,背后这个主儿就是生事的大王,这仇恨拉的满满的。在街头巷尾打架斗殴的混子向来是“功夫可以输,嘴皮子必须赢”的,打不过还可以跑,回头多寻些人找回场子。

可斗嘴不行,输了气势,丢人!找不回来了。这屠户自觉丢了人,那肯罢休,红着眼,灰头土脸的爬将起来,手上也没有甚么章法,只仗着身强力壮,冲上前乱砍乱劈。云笑面对这一顿王八乱打,也弃了游丝粘絮般的招式,改做凝实浑厚的中锋之笔,剑势如同山峰耸峙,岿然不动。屠户疯砍了几十刀,无一竟功,反而把两把刀都砍得卷了刃。

这一回虽然二人之间打得凶狠,旁人却察觉不到,只是觉得云笑仿佛教书先生拿着戒尺教导顽童书写,严厉却也轻松写意。

那屠户丢了卷刃的双刀,狠狠的喘了两口,又深吸一口气,提掌拍来。云笑看得直皱眉头,心道此人顽缠的很,真如王八一般,咬住人就不松口,但他却也不想占人便宜,亦收了剑,只用双掌对敌。

两人一交上手,高下立判。云笑到底师出名门,不论掌法剑法,尽皆精通。而屠户没了刀,就只剩下一膀子力气了。甫一交手,便连挨了数掌,趔趄着退了回去,所性云笑不想生事,没用几分力。屠户虽心底恼怒,却也知道遇见硬茬子了。云笑看见屠户气喘吁吁,不在上前,遂抱拳道:“得罪了!”

话还没说完,背后那人又笑道:“帅哥哥,你跟个王八陪甚么礼,王八也不会磕头作揖,难道你想让他打个滚给你看吗?”

那屠户一听,登时火气又上来了,虽然碍于云笑威势,不好上前,但输人不输阵,嘴皮子一抖,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生,要不是这小白脸护着你,你爷爷我早就把你剁成臊子喂给狗吃了。”

两人谁也不服谁,一个三句不离王八,一个句句不带重样,相互骂了一阵。看二人活像斗阵的公鸡,云笑憋不住,笑了出来,屠户脸皮厚,街头叫骂,哪有不被人笑的,也没在意他,继续在那叫骂着,这小哥可忍不住了:本来就骂不过,你还来笑我?

趁着众人没注意,他闪出身来,刷刷打了屠户两耳光,打完以后却是后悔了,为甚么?却是那屠户平日里杀猪卖肉,又不甚洗漱,每日里往脸上抹的油堆起来比案板上的还厚,这两巴掌打上去,屠户痛道没怎么痛,小哥手上的油怕是要洗上三日才洗的干净。

屠户挨了两下,懵了一阵,看见那喊自己王八的就站在眼前,顿时怒从心底起,恶从胆边生,发了一声喊,举起钵大的拳头砸了过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小哥躲避不及,面色惊慌的胡乱扒拉着。众人看他生的瘦小,手上又全无章法,这下怕是要吃亏了,云笑亦是上前,准备拦住屠户,虽然救人来不及,但多少不能让他再打一拳罢。

众人正担心着,场面却峰回路转般的生了变化,却是那小哥慌乱间抓住了屠户握拳的手腕,胡乱挣了几下,竟把屠户绊倒在地。看着这个三百斤的胖子被不足百斤的竹竿绊倒,众人笑出了猪叫声。

这屠户许是打得累了,被绊倒后也不起身,也不挣扎,只是躺在地上哼哼着。

这边的屠夫帮们看见自家龙头倒在地上,忙不迭的抢上来扶他,一个眼尖的屠户忽然大叫起来:“唉呀!当家的中毒啦!”众人一番查看,齐道:“是咧!面色都黑了,怕是要糊!”那小哥惊得捂住嘴,道:“帅哥哥,你怎生如此阴险毒辣,平白毒害别人性命。”

云笑恼怒道:“休要血口喷人,别人没看见,你当我也眼瞎么,你且说说,右手边的袖子底下藏了甚么?”

云笑急于辩脱,先行出手抓向他的右腕。小哥却嘻嘻笑道:“你好不知羞,连男人的手都要摸一摸,莫不是想与我断袖分桃?”

说着竟是把手腕递了上去,云笑略一诧异,仍是把住他的手腕把衣袖褪了上去,袖底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臂,上面套着个水绿水绿的镯子,云笑愣了愣,忽的反应过来,左手使出“无踪无迹”带起一片残影,抽了回来。

原来却是那绿镯子忽的“”活”了过来,趁着他不备,化作一数寸长的小蛇,自腕上弹起,向他咬来。云笑手快,那小蛇一嘴咬空,被小哥伸手捞了回去,云笑沉声道:“你一个女人家,怎么使得如此阴毒的招数,你把解药拿来,莫要害了别人性命。”

小哥却是不认,只道:“他害别人性命时怎不见你出来,你莫非只认得我么?那我倒是很开心呢!只是我凭甚么听你的?凭你生得好看么?”

不待云笑答话,抬手发出一道碧芒,云笑怕他又使毒招,连忙闪避。待他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根碧玉簪,云笑心知上当,回头看时,他已混入人群里去了。

小哥分开众人,欲要离开此地,奈何人群拥堵,水流不通,气得他洒出大把毒物,吓得众人纷纷逃散。

小哥终是分开人群,钻了出来,迎面却撞上了一位道人,道人面容清奇,形貌枯槁,着一身青布道袍,身后跟着一只黑羊,人群里有人喊道:“玄羊道长快快拦住他!”

那道人反应过来,双目一凝,陡然伸出右手抓向小哥,小哥也不甘示弱,右手一样迎了上去。

众人一看,这小子又想使那青蛇,道长要吃亏呀!纷纷大喊小心。那道人却是怪笑一声,自袖底弹出一柄乌黑铁尺来,寻着飞来的碧影一挥,便将那青绿小蛇拍死在地,小哥未及心痛,道人又是一尺挥来,正中手背。

只听得一声惨呼,那小哥抱着手跌坐在地,手背皮开肉绽,肿得老高,这一下怕是连筋骨都打折了。玄羊道长见他虽然吃痛,却把一双圆眼恨恨的瞪着他,眼底有泪却死死忍住,不肯流下,心底有恨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开口,这般模样仿佛有甚么深仇大恨,却是心头一跳,莫名心惊,旋即把心一横,干脆连左手打了,废了他的功夫,免得他日后寻仇。

玄羊道长刚刚思索停当,便要上前废了他左手,铁尺自半空落下,映在小哥眼底,那两颗泪珠终是忍不住,滚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只听得两声金铁交击之声,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擦着耳鬓飞了出去,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住了那凶恶的道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后面追来的云笑。

方才见那道人要下“杀手”,云笑急切间摸了两枚铜钱,用上了自棋公子那里学来的暗器功夫,硬生生止住了铁尺,玄羊道人怕他再出手偷袭,也是后退了几步,和那只黑山羊一起用黄澄澄的眼睛盯着他。

云笑抱拳道:“道长,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道人不语,只是发出一声怪笑,云笑又道:“救人如救火,待在下取了解药,再来给道长赔罪。”道人依旧不言语,却把铁尺收回袖中,侧身而立。

小哥见云笑走来,方才收回恨恨的神色,低下头去,不与他言语,见他可怜,云笑柔声道:“姑娘,在下不知你为何来此,也不知你为何出口伤人,但此事皆由姑娘而起,当由姑娘而终,还请姑娘把青蛇解药拿来,我定当为姑娘求情,请诸位英雄放姑娘离去。”

她听见青蛇二字,心中悲痛更甚,斗大的泪珠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哑着声音道:“谁稀罕你求情了!便让他们杀了我给那只大王八赔罪吧,等到了地下,我再叫小玉咬他一千次一万次。”

说着,她又恨恨地盯着道人。道人被她盯得心头发毛,怪笑道:“小子,别人不买你的账,还是让道爷我打杀了这妖女,也替你省省口水罢。”云笑被他阴阳怪气的一呛,心头也有些不舒服了,他冷笑一声,说道:“姑娘若是恨极了他,那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娘就不想将来报回这一尺之仇吗?”

她止住泪,红着眼睛抬头看了看云笑,又看了眼道人,终是别过头去,低声道:“小玉毒不死人的,你划破他的伤口,用那支簪子把毒引出来就可以了。”

云笑一愣:原来那簪子不止是用来当暗器使,更是一味解药啊。当即摸出簪子,就要交给他们,却听见她道:“慢着,只许你用,若是给别人碰了,我便…”她本想说些威胁的话来,确实在不知如何出口。

云笑向来是个伶俐的人,听她这话,心头竟是一跳,只觉得手中玉簪有千斤之重,再也不能递出去。云笑本该舍了她前去救人,又怕那道人趁机发难害了她,于是取出活血化瘀的药蹲下来,边处理伤口,边邀请道:“姑娘与我同去吧,若是在下操作不当,也好劳烦姑娘从旁指点。”她仍是不甚言语,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待云笑等人再寻到牛屠户时,各派掌门人早在场中等候了,此时周行也接到消息,返身回来,看见云笑,迎了上来低声道:“兄弟做的好大事,司马山主说事后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笑一听这话就放心了,事后教训嘛,那事前还是还是自家人。先是道了声谢,又去给那屠户放血引毒,一番忙活过后才过来给各位长辈见了礼。

云笑道:“晚辈鲁莽,惊扰了各位前辈。此事由我而起,理应由我而终,牛掌柜若是有甚么发落,在下绝不推脱。”

话音刚落,场中一蓝衣女子接口道:“云郎大气,姐姐挺你!”那接话的却是巫山神女宫的人,云笑面色一僵,心道:您老还是这么豪放。随即道:“蓝姐姐好,宫主姐姐近况可好?”那蓝衣女子笑道:“好得很那,只是整日间洗笔练字,我们巫山的水都快给她洗成墨了。”

云笑嘴角一抽,心道:怪我咯,她自己要学的。他背后的人见他聊得快活,心中却不甚自在,便悄悄扯了扯他的长袍,云笑会意之下,话音一转道:“今日是小子孟浪,搅了诸位前辈的大事,还请诸位海涵,小子改日定当登门赔礼谢罪。”

众人听到赔礼二字,心中稍有意动,毕竟四川云家的财力那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不赔礼能咋地?在座哪个没欠过云家的人情,没受过云家恩惠?众人把目光都看向了天府山山主。司马腾一看众人神色,心中不由想起那张令他痛恨无比的圆脸来,他冷哼一声道:“快滚吧,看见你老夫就来气!你跟你爹一个样,成天就会来事。”

云笑赶忙道:“谢过师伯,谢过各位掌门!小子先行告退。”说罢就要带着她离去,然而还未动身,变故又生。

李白和玄羊道长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李白自人群里挤出来道:“云兄弟,别忘了老哥呀。”玄羊道长却是高喝了一声:“且慢!”

他踱步到场中,朗声道:“你可以走,她必须留下。”云笑皱眉道:“都是江湖儿女,道长何必赶尽杀绝呢?”玄羊道人捻须冷笑道:“大唐的江湖,如何多了个南诏的妖女?”

云笑面露疑惑:“南诏?”玄羊道人怪笑一声:“不信?你大可以问她!”云笑看向身后那人,询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说不出甚么谎话来骗人,只是再次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云笑心想:南诏国与我大唐素来不和,又多次侵扰四川之地,南诏武林特为尤甚,你若真是南诏武林的人,只怕我也保不住你啊!心底正难过间,却听到司马山主道:“老夫托你父亲从南诏带的东西呢?”

云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就在后方呢,父亲让我在此等候一位南诏来的客商,莫非就是姑娘?”见她尚在发懵,云笑赶紧狂打双闪,她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应是。

云笑又道:“不仅有师伯的,还有伏虎寺的琉璃佛像,青城山的仙草灵药,神女宫的脂粉香料等等,都在商队里。”玄羊道长怒喝道:“一派胡言!”话音未落,这边青城山的赤城子道长不干了,讥讽道:“道兄,胡不胡言我们自己清楚,倒是你拦着客商做甚呢?莫非要在诸位英雄面前化身悍匪,拦路剪径?”玄羊道长被他一顿抢白,气得不轻,摔袖而去。

今日云公子出了血,众人开心,摆下宴席来请他,这账嘛自然也记他头上,谁让他辈分最小呢。

一晚宴饮不说,次日云笑便领了二人离开此地。路上,云笑感叹道:“诚如家父所言:江湖世事,无财不通,不通者,不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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