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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危楼高百尺

时值春夏之交,川蜀之地,蝉燥愈烦。水牛泅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大人躲进茶棚瓦市里纳凉,只有一群光屁股的孩子还在满地里打滚,摸鱼捉虾,摘花扑蝶。

茶棚随意的支着个布幌子,又用竹竿撑起几块灰布,意图蒙住这毒辣的日头。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茶棚虽然简陋,但却因这龟山上的越王楼做得不小的生意。

今日,茶棚里已是坐得满满登登,众人都伸头张耳的等着。只见那说书人清清嗓子,开口念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这诗是我朝故相苏味道苏大人所作,诗中所言正是皇城长安的上元节景。且不说那皇宫大内如何金碧辉煌,单说这宫外的朱雀大道,那是香车遍地,名驹载道,美人成列,佳人成行啊。”

台下客人听得一阵神往,仿佛看见了他所描绘的繁华景象。“如此繁华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少年侠客,醉酒当歌。只是平日里有金吾卫宵禁,宵小之辈不敢犯事,而这解除了宵禁的上元节却教金吾卫大感头疼。闲话休表,今日便讲一讲那发生在长安上元佳节的一段往事。”

说书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话说当时‘大唐第一剑’裴旻大人受封左金吾大将军,亲帅金吾卫巡视内外,以防那些游侠豪客醉酒胡闹。前半夜尚且无事,后半夜巡至皇城外,忽见城门将军领着一队人快步奔来,那将军拦住裴旻,拱手见礼道:‘大内失窃,圣上下令封锁四门,全城宵禁,捉拿贼人。’

裴旻大惊失色:‘几时失窃?可见到贼人逃出大内?若是逃出,只怕他躲在百姓家中,宵禁也来不及了。’

那城门将军道:‘未曾见到贼人逃出,只是要封锁四门,以防万一罢了。’

裴旻道:‘皇宫守卫森严,既然不曾见到贼人逃出,那贼人多半还在宫内,如今宫内已经戒严,贼人多半藏不住。’顿了顿,裴旻又问:‘除你之外可有其余人等出宫?’

城门将军回道:‘没有了,末将也是奉命出宫通知将军拿贼,所幸提前遇到将军,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裴旻思索一番:‘大内盘查森严,贼人若要出宫门,必不敢独自一人,多半混在队伍之中,你权且整顿队伍,随我入宫捉贼。’

那将军听了之后,起了一身冷汗,若是贼人混在自己队伍中出了城,怕是莫说官做不下去,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于是整肃队伍,命他们相互佐证身份,巡检未过一半,队伍里的一名城门卫,踹倒数人,跃身而来,身姿迅捷异常。

那城门将军大骇,急惶惶的去拔腰间宝剑,却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宝剑再也拿不住,他耳边听得一声金戈巨响,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他心中大叫:吾命休矣。约摸半晌,却觉得自己好似腾云驾雾般飘飞起来,那将军再心中又想:是了此刻我应该是魂魄离体,飘飞九天了。他想着既然做了鬼,那也应当看看这鬼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于是小心翼翼的张开双眼,却看见自己身在半空,底下二十来把弓弩直直的对着自己,只吓得他哇哇乱叫:‘我平生虽然不做好事,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为甚么死了还要受这万箭穿心之苦?’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闭嘴,再胡言乱语,我便把你丢下去。’将军看了看地面,相去足有两层楼的高度,这要是摔下去,说不得要断几根骨头,于是心中计较:看来我今日险死还生,何必再去触他霉头,自讨苦吃呢。于是又垂手闭目,装作晕了过去,那贼人见他晕死,也不再难为他,只是对裴旻高喊:‘教你的人把弓弩放下,不然我这一剑下去,你到时候也不好交待。’

裴旻道:‘将军难免阵前亡,有甚么不好交待的。你只管给他一剑,事后待我拿了你去给他祭奠。’贼人见他不肯松口,气得又紧了紧手里的剑,这一紧却要了城门将军的老命了,本来被人用利器架在脖颈上已是难受至极,这一下怕是见血了。

将军急得大骂:‘裴旻你个杀千刀的泼才,快叫他们把弓弩放下,老子要是出事了,我姑父可不会放过你。’这一骂,只骂得裴旻脸色发黑,贼人双眼放光,裴旻心中暗骂:蠢材,你不说你姑父还罢,说了他还能放过你?

果不其然,那贼人阴阴一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以为拿了个黑煤球,却不想里面藏着个夜明珠啊,裴将军你觉得呢?’

裴旻一听,脸色更黑了,沉默半晌,无奈道:‘把弓弩放下’众人依令放下弓弩。

贼人道:‘退后。’

裴旻下令:‘退后三十步。’众人退立停当,裴旻又对贼人道:‘还请阁下放人。’

贼人心中思索:只闻裴旻精于剑道,却不曾听说他轻功如何,想来应该不如我。思索停当,贼人道:‘我言而有信,这怂包软蛋便还给你啦。’刚说完,手上用力,隔着四五十步,把城门将军向裴旻掷去,裴旻心中一沉,这连人带甲怕是有二百来斤,这般抛掷过来,怕是要摔成肉饼。虽然恼怒他口出无状,却也不得不飞身上去相救。只是在半空里一勾一旋接住人后,裴旻足下不停,仍旧向贼人追去,城门将军却啊哟一声掉在地上,未等众人搀扶,他便跳起来破口大骂,众人见他衣甲不整,甚是有趣,却不敢笑出声来,只是顺着他说些好话来听。”

听到此处底下的看官颇有不满,其中一人嚷道:“说那怂包软蛋作甚么?快讲讲裴将军追上去后的事。”众看官也随声附和。

只见先生又抿了一口差,摇着扇儿接着讲起来:“却说那贼人一路飞檐走壁、过屋穿巷,满以为逃过了金吾卫追捕,方才停步,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浑厚男音:‘跑啊,你怎么不跑了?’贼人吓得一跃数尺,再跃三丈,回头搭眼一瞧,裴旻面不红、气不喘的站在身后,不由骇然道:‘世人只道裴旻剑法高绝,却不知轻功也是天下无双,今日我莫非要殒命于此’于是拔剑在手,意欲做搏命一击。

裴旻却不慌不忙的说道:‘自我成名以来,我甚少与人过招,看你这起手姿势,倒也像个行家,值得一战。你若能让我尽兴,放你过去也未尝不可’说罢也不拔剑,只把手搭在剑柄上,屈膝躬身,状若猛虎扑人,贼人亦持剑而立,不张不敛,势如白鹤斗蛇,旁人看来,二人姿态怪异,如若雕塑,实则二人气势相交,都不敢轻动,只怕被对方寻到破绽,失了先机。相持良久之后,贼人只觉得腰背微酸,心中暗道:裴旻成名已久,且内功深厚,我这般与之相持,怕是要吃大亏,不如主动露出破绽,诱他来攻。心计停当,身子装作支撑不住似得微微一动,果不其然,裴旻这位剑中老手岂能放过如此时机,当即飞身而来,拔剑横斩,贼人心中一喜,纵身跃起,举剑刺向裴旻面上,眼看长脸刺面,裴旻虎目一凝,腰身发力一旋,手中横斩的长剑也随之转动,那贼人面上喜色退尽,却是先前长剑刺下,力道已然用老,又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这边裴旻如蛟龙翻腾的一剑恐怕难以接下,若是打实了,怕是这条使剑的手都要被搅碎。

说时迟,那时快,贼人清喝一声,收剑再刺,这剑不偏不倚的刺在裴旻剑上,一沾即走,贼人身形也随之后退几分,如此反复三剑,贼人竟有惊无险的跃出数丈之远,裴旻奇道:‘我这招名唤虎啸龙吟,天下人败在这招之下的如过江之鲫,今日倒是遇到对头了,你方才使得甚么招式?’

贼人道:‘裴先生果然非凡,自我创出这招雪泥映爪以来,无论何等险境,皆是一招脱去,唯有在先生手下反复使了三次才得以险死还生,在下佩服。’

裴旻听他说得如此精妙招式竟是自创,心下已是赞叹不已,于是又道:‘今日,不论胜负如何,我放你离去。’

贼人大喜过望:‘多谢,只是将军不怕上官怪罪吗?’

裴旻笑道:‘你我皆是习武之人,我如何能不知你的来意,所幸你所取之物于我辈而言是无上珍宝,于皇家而言,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我若放你离去,只推说贼人脚快,我追之不及便可。如此,闲话休提,且来与我痛快一战。’

说罢,提剑再斗,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十回合,裴旻气势愈盛,出招之间,看似直来直往,破绽百出,实则气势磅礴,无从阻挡。贼人每每出招反击,却总不能快上裴旻一步,往往是贼人剑招递来,正好撞到裴旻剑上,如此十余招之后,贼人只能一边凭借身法闪躲,一边思索对策,如此分心之下,几次都差点被裴旻攻势压倒,所幸他所学剑法之妙处几乎都在身法之上,每遇险处都能及时避开来,也不至草草落败。贼人心中暗暗思索:身法再妙,终有马失前蹄之时,本以为他气势虽强,终有尽时,但看这情形,他力气用尽时,我怕是早就油尽灯枯了。

一边想着,手上又挡了几招,饶是用上了卸力之法,也震得手心发麻,贼人暗道:常言道,木强则折,兵强则灭,我之前攻其力弱之处总能被他以后招破去,却不知攻他强处,又当如何?思索停当,寻着两剑相交之际借力后退,见裴旻仍是使出虎啸龙吟追来,当即凝神运气,点出一剑,这一剑精、气、神俱在剑尖儿上,却是极为高明的技巧,这一剑正好对上裴旻长剑中锋,登时如同扎破了充气的皮囊一般,裴旻气势净泄,这一剑虽然依旧逼退了贼人,却不似之前那般势不可挡啦,贼人气势一震,正欲出招反击,却不料裴旻往后一撤,收剑还鞘,哈哈笑道:‘是我输啦,比武较技本是比的拆招破势,我方才逼退你已经是以力欺人,恃强凌弱啦。我说话算话,你自去吧!’

贼人收剑拱手:‘将军剑法高明,在下佩服,今日恩情,来日定当报还。’

裴旻摇手道:‘也无需你报还甚么,待你功成再来与我斗上几百回,不比报甚么恩来得痛快吗?’说罢,再不搭话,转身离去。”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又呷了一口差,清清嗓子,复欲再讲。却听得砰一声响,却是有人拍桌而起。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长身而立,他双目圆睁,面色涨得通红,大声道:“老先生无知,却尽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来骗人。”

说书先生诧异道:“小哥有甚么见教?”

少年公子道:“且不说裴将军剑法高绝,世上无人可敌,只这剑法一道,从来只有扬长避短,批亢捣虚之说,哪有以己之短攻敌之强的道理,更莫说还能取得胜利了。”

说书先生辩解道:“小老儿不过区区之辈,哪识得甚么剑法,不过听人这么说,我便照着说罢了,若是有甚么不对的,还请各位看官海涵。”说着向四下里一番拱手作揖,众人皆道:不怪,不怪,我等听得舒服呢。

少年公子气结,半晌无语,又道:“裴将军身为金吾卫将军,如何能为一素不相识的贼人坏了职守,你且与我说说。”

说书先生依旧陪笑道:“不过道听途说,若是因此坏了裴将军名声,小老儿在此赔罪啦。”说罢又是一番作揖,少年公子见他如此油滑,不由泄气,心中想到:他不过是乡村里一寻常老儿,我如何与他较真,此番却是我的不对了。他向来为人大气,是非分明,当即向老先生行礼致歉,又取出一块碎银,以做赔礼并茶钱,信手一掷,那碎银隔着好几张桌子稳稳当当的落在老先生案桌前,不蹦不弹,不滚不跳。众人哪里见过这等手段,登时齐声喝了一彩,再回头去看时,那少年公子已然离去了。

却说少年牵马离去后一路望着东北方而去,行了数里路,此时早过晌午,日头隐隐偏西,公子游目四望,只见东边有炊烟袅袅,屋檐隐现,想来是有人家,若是赶快些,或许能在天黑前赶到,于是催马前行,不过里许便离了官道,行了一段曲折小路后,一片寺院自葱茏古木里闪身跳出。公子行到寺院前,整好赶上第十八道钟鼓声,此时僧众正在斋堂用膳,山门前只有两个小沙弥值守,见他到来,连忙上来行礼,左手边的小沙弥道:“今日天色已晚,蔽寺山门已闭,施主若要上香,还请明日再来。”

不待公子搭话右手边的小沙弥赶忙把他拉到身后,道:“施主莫听我师弟胡说,我佛大开方便之门,却无时辰之分,还请施主随我来。”说罢便引着少年公子往山门里走,来到正殿前,那沙弥说了声稍待,便牵着师弟去斋堂了。

路上,师弟小声问道:“师兄,寺里不是有规矩,夜里不接待香客吗?”

那师兄笑道:“且不说他是不是来上香的,单说他这一身行头,便不是普通香客能比的。”

师弟不解道:“便是不普通,那又如何?”师兄却是笑了一笑,不再答话。二人禀明方丈,方丈当即来到前殿,一番寒暄后就命二僧打扫一间客房,权且住人。

待少年公子用过斋饭后,已经明月当空,清晖泄地,正是空庭积水,檐角勾玉的景色。所谓“多情总是少年人”,那少年见到这般景色,心中喜不自禁,本来舟车劳顿,合该歇息,却怎么也睡不下,索性起身收拾一番,出门赏月去了。

这寺院唤做水阁院,兴建于隋唐年间,寺中有一钟楼鹤立于院侧,因着地势,高处寺中建筑数层,颇有孤高于世之感。少年行到此间,心中颇有感触,沉吟半晌,却无甚语言可以引据。待他抬足登楼之际,却听得楼上有人高唱:“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少年立足凝神,仔细揣摩,只觉得这两句来得大气磅礴,却又过分夸张,心到:所谓月盈则亏,头两句就这么夸大,我倒想看你如何结尾。心思电转之间,楼上人又低声吟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两句一出,少年不由错愕,惊叹道:“出则飞龙在天,收则亢龙有悔。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便是名家宗师也不过如此了吧!”

只听得一阵响动,那楼上人小声问道:“谁在说话?”

少年思索:于诗中有如此造诣,定是前辈高人。于是虚行一礼道:“晚辈云笑,叨扰前辈。”

楼上人沉默一阵,道:“前不前辈的另说,你先上来。”云笑上得钟楼,搭眼一瞧,只见一俊朗青年立于窗前,青年身长八尺有余,本来穿着一件圆领衫,却匆忙中扣错了扣子,眉似长剑,目若寒星,脸上还带着一点醉意的酡红。见他双手背负,紧盯着自己,云笑上前见礼,那青年微微动了动,却没回礼,问道:“你是和尚?”

云笑一怔,回道:“却非僧人,在下途径此地,天色已晚,故来寺中借宿。”青年将手伸出,却见他左手拿着半块烧鸡,右手提着酒壶,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两样东西,这才回礼道:“兄台见谅,我在这钟楼作乐,只怕那寺中僧人遇见,方才你出声,可是吓得我不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说罢,又去悬挂的大钟里取出一个食盒,招手道:“一人独饮甚是寂寞,我正好缺个酒友,结果你就来啦,这是缘分啊,快来与我小酌两杯。”

云笑迟疑道:“如此作为,怕是坏了寺中规矩。”

青年笑道:“规矩是给和尚守的,你我都不是和尚,守甚么规矩?且坐且坐,我再念些诗来给你听。”

云笑哑然,与青年相对而坐,听那青年说道:“我姓李,单名白,表字太白,你我年龄相若,唤我太白就好。”李白取出酒杯给自己和云笑分别倒了一杯酒,又道:“我家就在离龟山不远的青莲镇上,只是家里管的严,我才跑到这来饮酒。倒是让兄台见笑了。”

云笑摆手道:“哪里的话,若不是自由惯了,小弟也不会离开成都,远游长安了。”

李白举杯,叹道:“你我同病相怜啊,且饮此杯。”

二人推杯换盏之间,复又谈经论道,讲诗说词。李白自不必说,其才思敏捷,性情风流,最易使人折服,而云笑也是饱读诗书,更兼早年跟随家父行走关中西域一带,增长了不少见识,一些奇闻轶事引得李白咋舌不已。这时的李白不仅喜好诗文美酒,对剑术也是痴迷不已,听他说道天下间久负盛名的几位剑客时更是正襟危坐,跌声道:“不急不急,且说慢些,且说细些!”

云笑无奈摆手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所知有限,其中真伪,还得太白兄自行斟酌。”

李白道:“不妨事,你说便是了,将来若有机会,我自然要去见识一番。”

云笑道:“那好,且听我细细道来。天下剑客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但能以剑称圣者却寥寥无几,其中排在第一位的,除大唐第一剑圣裴旻将军外,不做他想。”

李白往前挪了挪,道:“我也听说过裴将军名号,只是不知道裴将军使的甚么剑法?又听人说他能掷剑入云,以剑鞘承接,分毫不差。这莫非是哪家仙长传下的飞剑之术?”

云笑笑道:“莫听他们胡说,裴将军用的剑法名号却是简单至极,叫做风云剑法,又因云从龙,风从虎,剑法也仅有十四招,所以也叫做龙虎十四剑。这部剑法原有二十八招,乃是从天上二十八星宿的变化中参悟出来的高深剑术,裴将军只学了其中苍龙白虎之形便已无敌于天下,可想而知,学全了整套剑法,怕是与神仙也想去不远了。至于掷剑入云的本事嘛。”说到此处,云笑神秘一笑,道:“我只说与你听你不可外传。”

李白听得神往,跌声应是。云笑道:“这本事却非剑术,实乃弯弓射箭之法。此法以臂为弓,以气为弦,运劲摧发,长剑便如飞矢一般电射出去。旁人不识个中奥妙,因此误认为飞剑之术。”

李白抚掌而叹,道:“虽不是神仙之术,但也相去不远,实在令人向往。”

云笑见他怔然出神,笑道:“太白兄且慢叹息,这天下之大,奇人异事繁多,便是与剑圣齐名的也有好几位呢!且听我与你细说。”

李白忙道:“是极!是极!我洗耳恭听。”

云笑半椅在廊柱上,背靠明月,屈指轻叩栏杆,道:“我曾听闻,十年前,江南有位梅花剑客,曾折梅为剑,以一截梅枝,挑翻了整个江南武林,后来便归隐田园了。只因他仅有二十余岁的年纪,当时江南武林的不少名宗宿老羞愤之下,也一同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是以众人亦将他与裴将军同列当世绝顶。这等人物,我虽不曾见过,却也向往已久。”

李白奇道:“宝剑锋利,树枝脆弱,折梅为剑如何能胜得过别人?此事怕是多有虚构,不足为信。”

云笑却道:“太白兄不曾习得内家功夫,却不知这个中奥妙,寻常人只知道运使内力可以凭空增长气力,却不知这内力除了催发伤人以外,还有诸多妙用。旁的且不说,单说这内力催动之后,遇物则变,或能化柔为刚,或能炼刚为柔,若是附着于梅枝上,也未必输于宝剑。只是,这等手段若无深厚内功修为,却也难以奏效。是以,愚弟初闻此事,也如太白兄一般不敢置信。”

李白听说此话,面色微赧道:“是我见识浅薄了,既有这等技巧,那梅花剑客的功夫想来应该是大为了得了。”

云笑道:“正是如此,算起来,他不过长我们十来岁,却早有这等成就,实在令人敬佩,只是却不知为何归隐田园了。如此人物却不得一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李白哈哈一笑,打趣道:“兴许是怀有贤弟这种想法的人多了,扰了他的清净,所以干脆关上门来,谁也不见。”

云笑一愣,呐呐半晌,洒然一笑道:“若真如太白兄所说,那他也算是不流于俗的高人雅士了。如此一来,我似乎更遗憾了。”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云笑又道:“说起高人雅士,我倒是想起了一位老神仙,这位老神仙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有一身不弱于人的功夫。”

李白生平最爱神仙道士,一听他说到“老神仙”,立马聚精会神起来,生怕错过了什么。只听云笑又道:“这老神仙本是道教中人,自号‘白云子’,性喜清贫,不慕虚名。尤其爱提携后辈。这位前辈曾是上清门徒,更习得一手三清剑法,这剑法于小处至精至妙,于大处至简至玄,深合道理。只是这位老神仙却亲口说过,这剑法虽好,却对悟性、道法都有严格要求,悟性不足则难以知其玄妙,道法不深则难以御其锋芒,正是有得有失的道理。”

李白听了,又是一番赞叹,忽然问道:“你只顾着说这些前辈高人,却不知贤弟有怎样的本领,想来也是精彩异常吧!”

云笑又是一愣,摆手说道:“与诸位前辈相比,我这点本事还差的远呐,不说也罢。”李白却不依不饶,只道是交友交心,既然做了朋友,总要相互了解一番才是。云笑拗不过,无奈道:“与旁人相比,我不过有个好师父。”

李白追问:“是哪位高人?”

云笑答道:“家师名号,上裴下旻。我忝列门墙十载,却只学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实在羞愧。”

李白吃了一惊,复而笑道:“老弟瞒得我好苦,当罚你一杯。”

云笑点头认罚,这回把身份交代了,也不在顾忌什么,又说道:“我在裴师门下数载,每日勤练不辍,却始终不得风云剑法的要旨。本以为今生最多也就是个二流人物,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三年前,我随裴师前去拜访张旭大人。这位大人,想必太白兄也听说过,便是那位洒脱不羁,任性好酒的草书大家,张旭张季明大人。如家师之于剑客,张大人的草书堪称当世第一。小弟有幸得见张大人泼墨,可谓是鬼斧神工,惊世骇俗。我本来也是爱好书法之人,看了张大人的草书,只觉得自己那些字如同蛆走蛇爬,难以入目,此后更是茶饭不思,恍如行尸走肉一般。可喜的是,我练剑之时每每走神,总把剑法使成书法,幸好家师从旁指点,教我忘了以前所学剑招,使剑随心随意,无拘无束。如此浑浑噩噩了一年,我竟创出了一门以剑法为形体,书法为真意的功夫。只可惜,我只通草书,这剑法也仅有草书的形意,因此,江湖中人看在我师父面子上,称呼我为‘草书剑客’,与另外三位少年侠客并称‘琴棋书画’四公子,其实我不如他们多矣。”

李白挑眉道:“贤弟莫要自谦,你能从草书里悟出剑法来,足以证明你悟性非凡啊,愚兄读了这么多书,至今尚未悟出一招半式呢。”

云笑点头称是,又打趣李白:“太白兄才情非凡,若悟出什么招式,怕也是神仙手段,能上天入地那种,这天上人爱清净,怕你去烦他,故此才压着你。”

李白扬眉,哈哈一笑,道:“若真是如此,待我来日悟透了,定要上天教训他一番。”说罢,两人俱都笑了起来。

二人又一番畅饮,直到月过中天,杯盘狼藉,方才作罢,云笑起身道:“今日甚是畅快,小弟没甚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明日便请太白兄前去看一场武林盛事吧。太白兄可不要赖床啊。”

李白熏熏然道:“一定,一定。”说罢,便靠在廊柱上睡过去了,云笑无奈,把他扶回禅房,一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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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最不知名无厘头沙雕文】“我敢打包票,只要靠近这只兔子方圆千里,就能撞大运,前天我就在马路上捡了一件仙器!”“据说这兔子活了五千年,一只兔子就活成了一部文明史,圣地藏书还不及他阅历的千分之一!”“好家伙,这兔子有通天修为,他能把天都给吞了!“刑动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除开长得可爱一点,活得久一点,运气好一点点,我真的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大白兔!……本书又名《羊踹玉兔,玉兔喊疼》、《关于我转世成兔子这件事》、《吸兔300大法》、《兔子的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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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位生活中的小人物,他胆小怕事,他好吃懒做,他体弱多病,他很笨,他贪小便宜,但是他很善良,在他经历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才渐渐成长,在这期间经历兄弟父母和情人之间的事,才逐渐明白现实是残酷的。用小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并且成为一个风云人物!韩宇蘅语录,挫折使人成长,平淡的日子消磨着我们的意志!天生英雄并不可怕,可怕是他从狗熊变英雄!从非洲到北美洲,他无所不在!却看他的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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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控者之路

    一本小说,一个世界,一个人,一双拳头。战遍诸天万界,拳意能通道,拳意战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