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中旬,斯月已然无碍,左礼却始终不见起色。
这日卢杞又闭着眼睛只管沉吟不决:“世子这,像是用过‘青玉膏’吧?”
紫儿连忙回道:“是呢!前年世子跌落门楼,多处骨折。当时府里正配有青玉膏,接了骨就用上了!”
卢杞立刻睁开眼睛,道:“是不是鸽子蛋大小的一盒,打开是墨绿油润,触手冰凉,片刻之后却如火烧一般灼热?那么,一共用了多少呢?”
“也记不大清了!”见他问的急切,紫儿不由得紧张起来,讷讷地道:“嗯,这青玉膏么,就是这么大个儿(她比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手势)碧玺盒子装着的,绿色的细药膏。多少,记不得清了!总有个四五盒吧——公主吩咐的,只管涂就是了……”
“怪道这个症候呢!”卢杞恍然大悟,摇头叹息道:“青玉膏难得!若我得了,一盒能治七八个人!你小子却‘只管涂’!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们府能这么用青玉膏了!行了。前头的方子甭吃了!我要换方子。”
言罢,卢大夫又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起身走到外间拟起方子来。
只见他小半个时辰才密密麻麻地写完一副方子!铺在桌上看了半晌后,又加减了两味,然后才开始写另一个方子。
第二个方子写的倒是快,一共就两行字:“羊花半斤水一升,文武火煎一个时辰后,兑入四桶热汤,泡一个时辰。”
然后他说道:“冬日泡浴需时时加热保温,要准备十几块饭碗大小的光滑卵石,火煅后随时至与汤浴之中,万万不可另加热水稀释药汤。隔日换药再泡,连泡三日。要注意——羊花大毒!万不可与口服汤剂弄混。须另置容器煎药!铜罐铁罐倒无所谓,只不能和口服汤剂混同一器就是了……”
“是麝香吗?”斯月看的是第一张。
“夫人蕙质。”卢杞也欣赏斯月博学:“万物皆有度,过犹不及!世子这样的病情,就是麝香用的太过的缘故。青玉膏中麝香含量极是细微,让老夫这般费疑猜,竟耗了一个月才找到原因!”
医家皆以治疑难杂症为能!说到“找到原因”四个字时,卢杞整个人都得意了起来!
然后他又道:“应是当年青玉膏用的太过,改变了体质!不仅汤药必须有所变化,外用的泡浴药物也必须用上来,以解残余的药性……”
斯月拿起第二章方子便看边说道:“青玉膏应是新鲜三七当场冷制而成,如何会含有麝香呢?”
“青玉膏的效验人尽皆知,秘方却不曾外传!单独使用新鲜三七与干制三七,效果相差并没有这么大,必然是使用了助长效果的其他药物。在下曾从伪造青玉膏的人手里得到过仿制的配方!起先也是老药工去深山中连土掘出带回新鲜三七。当场冷制。十斤鲜三七出四钱半原膏。每六钱原膏点一耳勺麝香末,既辅走窜也做防腐,加强功效的。然而仿制者得不到滇南药庄最好的三七,无论如何改进,仿成品的效果也就只有正品的三四成而已!”说着,卢杞又笑着摇了摇头:“如此珍贵的药膏,竟被滥用到如此程度!老夫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啊……”
听着二人讲习药性用法,左礼想了想又道:“当初体质极虚,时常昏眩盗汗,后来却又为什么自己好了呢?”
“这不奇怪!青玉膏是以运行人本身的元气来补益筋骨的奇药。既然运行,难免损伤元气。”卢杞道:“世子定是同时内服了其他燥性大补元气的药材,譬如人参等,抵挡住了青玉膏的药性消解,一进一出,这才维持了表面的无碍。我头一张方子不过是三棱、鳖虫、丹皮、刘寄奴、三七、桃仁、红花等几味普通跌打药材,加减当归赤芍等几味君臣辅助罢了。这二一张的方子,方才是解麝香药性用的。”
这时斯月转过头来,问左礼:“你摔伤过?”
左礼有点脸红,道:“啊!”
斯月又道:“养了很久?”
“嗯!”左礼默认。
“之后才习武的?”斯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四姑娘左祎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小姑娘人小不显眼,这时才插上一句:“是姐姐刚回上庸时出的事!二哥哥被建安郡王府的烟花惊到,从门楼上摔进了礼乐人堆里伤了骨架。养了小半年,那个北方人就来做哥哥的保镖了……”
斯月何等剔透!瞧这情形顿时有些生疑的心思,此时却不方便再往下细问,立时缄口不言。
七天后左礼的身子果然利落许多,午后不再犯晕,胃口也好了很多。
紫儿高兴之余,每日绞尽脑汁的张罗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