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安利桑卓愣住了,一股温热犹存的液体沾在了他的指尖。
血吗?
边框突然泛起了一圈鲜红的花纹,纹路让安利桑卓感到无比熟悉。
“看吧……哪怕无比忧郁的你,也有那些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哧——”
镜面再一次扭曲,就像逐渐凝固的黑咖啡,不过变得却像黑曜石一样晶莹剔透,倒映着安利桑卓的面容。恍惚间,平镜变得通透了,她看到了莱恩,他变高了,变得成熟。这是……莱恩?
“姐……”
他的脸色……怎么会那么白?
“好开心,还能见到你,姐姐……咳咳!”
“莱恩?你,是你吗?”
镜像逐渐变得扭曲,就像黏腻的胶质一样扭曲,难以复原。
“咔嚓!”
这面镜子仿佛一颗炸弹爆炸一般,强大的冲击力撕扯着她单薄的身体,麻木感真切无比!
镜面崩碎,飞溅的残渣纷飞,尖锐的玻璃渣轻易地嵌入了的安利桑卓的眼角,痛觉竟如此清晰!
重重的撞击在幕布上,没想到后面竟是一层玻璃!
“哗啦——”
安利桑卓与碎裂的玻璃一起飞出去。
“检测到自由落体运动,将启动应急钩索。”
混沌的机械音传入安利桑卓的大脑。她可以感受到面部正在飞速地覆盖头部中枢原件。
作战纤维服?
这里……这里……
“嘭!”
右手前臂的弹射装置启动,机械钩索应声而出,抓握住了上方的金属板。
她就这样垂悬在半空中,下面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一片混沌,像一个破碎的空间。左边半个身子好像粉碎一般,没有丝毫知觉,安利桑卓只能向上看。
“钩索抓握稳定,即将牵引。”系统音提示。
“哒……”
“哒……”
上方传来了机械的脚步声。钩索仍在牵引,一个黑影来到了高台的边缘,他……握着一把枪!
安利桑卓直直地盯着他,是那个演员?他在搞什么?
他抬起手臂,僵直地将枪口对准了钩索抓握的地方。
“不……”安利桑卓喃喃自语,出于本能地开始恐慌。
“不要!住手你个混蛋!”她竭力嘶吼。
“咔嚓!”
上膛!
“噗通!噗通!”安利桑卓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多跳了一拍。
“嘭——哐当!”
“哈……”她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扭曲的钩爪砸裂了面罩,她在那瞬间,心脏漏跳了一拍。失重,下坠!
“警告!抓握点损毁!警告!抓握点损毁,正在尝试缓冲……”
“唔……”安利桑卓绝望地闭上了眼,任一切顺其自然。无声无息,她感到自己的身躯如细密的粒子组成的一样,逐渐解体,四散纷飞,逐渐化为灰烬,无处可寻。上方舞台那一点光亮越来越远,最后被黑暗吞噬……
要死了吗?真的粉身碎骨就是这样吗?
这时,不远处好像有欢呼声,虚无缥缈,若即若离……睁开眼,是不是会看到地狱?
似乎发散的意识和躯壳都在重组,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正在渐渐褪去,变得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暗红色的光华透过了她紧闭的眼,哪怕她紧闭双眸,外面的世界依旧一清二楚。
她跪在舞台上,和平广场的舞台上。清晰地感受着膝下的冰冷。
这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雨吗?
安利桑卓抬起头,破晓了,天,要亮了……
“姐……”
安利桑卓闻声猛得向下看去。莱恩正倒在自己面前,尽管是他成年的样子,可他喊出那一声姐姐的时候,安利桑卓泪如雨下。
“好开心,还能见到……你。”莱恩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
尸山血海!无比无际血与肉,模糊的交织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一般!
不对啊……
这是和平广场啊!这是五月集会,最最快乐的地方最最美好的日子!
不对!不是这样!他们不会这样!
“别,喂,莱恩,你在干嘛呢。”她抱起倒在自己面前的莱恩,“求求你,别吓姐姐,好吗?”
如同融化一样……怀里的他逐渐变为液体,粘在她的双手上。安利桑卓泪如雨下。
“姐……”
“不,别这样,好孩子……呜,别丢下姐姐。”
“想要忏悔吗?你创造一个魔鬼,来解释你们的狠毒和屠戮无辜?还真是有趣。”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袭黑影从安利桑卓身后走出来。
“不……我也不知道。”安利桑卓咬着牙抱紧怀里地莱恩,“我不知道……也不是,我知道这份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是吗?那你看到我们平时看不到的风景了吗?”黑影身上的暗淡逐渐凋落,就像干硬的泥土一样,一片片剥落……
冥冥之中,她似乎从黑影上找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心惊肉跳!
“哦,小姐,你看到什么了?”魔术师富有磁性的声线抚着她的听觉神经,“你很入戏呢,只是个魔术,所有的一切,都是晶体里的幻象,就像梦一样。没想到……不好意思。”
“嗯?”
安利桑卓呆呆地注视着眼前平平无奇的木质边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莱恩就在她面前,他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台下仍是一片欢乐的海洋。这是一个魔术吗?或者说是一个个小小的游戏罢了……她仍旧感受得到脑海嗡嗡作响。
“不过,我可也都看到了哦。”魔术师缓缓拉下了面具,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你杀了谁?”
安利桑卓僵住了,她不禁扭过头,刚好对上了他锐利阴冷的目光……
“啊!!!”
声嘶力竭,她疯了般地撕扯着盖在身上的被褥。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
声音戛然而止,安利桑卓睁大眼睛。
就像那天中午一样,不!比上次更强烈!
都消逝了,都消逝了吗?
她蜷着身体侧卧在温热尚存的被窝里,四肢如同坚冰一般寒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她的眼泪不觉地流下来。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眼泪从一只眼流出,又滑进了另一只眼中,清冷中带着一丝丝酸胀感。
我做的一切……可否值得……
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最可贵的是你给我的坚强……
所谓化作魔鬼后的坚强,这就是坚强吗?安利桑卓的喉咙仿佛被钳住一样,只有苦涩的泪水和痰液。我们要活得像一个天使……你有必要也必须变成一个魔鬼!要战斗吗?要坚强吗?
……
他还在等我呢,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那个混蛋!
可是,坚强的我,用那么一种手段吗?多少人,将会因为这场暴动,变成罗斯的妻子,变成失去挚爱的罗斯?然后把他们化作我的……不是,不是权力,我只是想找到个家而已。真是个自私的想法,安利桑卓,你可真混!要拿这些去赌吗?如果,到头来一无所有,那可真是讽刺。
安利桑卓紧紧抓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让自己尽可能感到些许温暖。
怎么办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要找到那个该死的窃听器!否则,就不会这样了……
清晨的阳光异常微薄,透过安利桑卓的发丝,细弱游丝般映在她的脸庞。她的脸色好苍白,气息依旧不平稳,时快时慢。安利桑卓一想到那尸横遍野的一幕,哪怕是梦,一想到这些她就头痛欲裂。
我终究不是父亲,我始终是哪个柔弱的女孩子呢,我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变成像他那样的魔鬼呢?
漫步在清晨的和平广场,她心事重重地望向广场那一角的石塔上的电子钟表,早上五点半。
不远处有已经搭好的舞台,和梦里,竟然那么相似!安利桑卓摩挲着搭建舞台用的质感顺滑的玻璃板,心不由得开始胡乱跳动。梦里的一切,仿佛都在一帧一帧如显示器播放一般在眼前呈现。
无规则地扭曲,重演,定格悲剧,再倒回到现在,再飞速重演,定格……仿佛极力想告诉安利桑卓将要到来的结局。她痛苦地捂着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为什么一切都如此真实?这不像是梦啊!居然连痛感都有,可这不是梦,又会是什么呢?每一次,都直击她的大脑最深处,久久难以消散!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安利桑卓靠在墙上,极力克制强烈的晕眩感。
“唔——”
安利桑卓的手机振动,她看都没看便接起电话。
“安利桑卓?”
“嗯,我是。维克托吗?”
“是我,今天早上,来老地方。”
安利桑卓皱了皱眉,缓缓站直身体,回应道:“好,我会来。”
“时间已经发到你的传呼机上了,可别迟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