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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粮食

次日,崇祯依旧是早起,练剑,沐浴,早膳。一个保留着前世百年记忆的老灵魂,仍然保持着前世规律生活的习惯。

王承恩每日大多数时间仍然是在崇祯身边服侍,王承恩把崇祯从北京到南京以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如同换了个人般的变化,既让王承恩迷惑不解,又让他觉得欣喜。以前的崇祯总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易怒且刚愎自用,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而现在的崇祯则变得自信果断且沉稳,做什么事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谋略,有手段,又能听取他人的合理意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颇有些英明神武的样子。

用完早膳,崇祯便要按日程安排去应天府视察,然后出城视察钢铁厂高炉开工建设情况。他每日行程都是提前一天由司礼监的秘书们做草案,然后经他阅改后执行,几乎每日行程都有在外走动视察,他不允许自己坐困深宫。

此时王承恩奏道:“万岁爷,刑部和大理寺的行动都很快,昨日连夜审讯,今日刑部已有初步判决意见,拟全部连其眷属一并发配琼州。”

崇祯满意点头,道:“刑部和大理寺做得很好,处理这样事实清楚的事情就是要稳准快,不能拖泥带水。只是罪不及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可连其眷属一并发配,可充分尊重其眷属的个人意愿,愿意跟着一起去的,不阻拦,不愿同去的,不强迫。”

王承恩躬身施礼拍马屁:“万岁爷仁德!”

崇祯所说“罪不及家人”与中国封建社会的诛连制大相径庭,但已经习惯崇祯大破大立作风的王承恩自然是选择性无视。

崇祯继续道:“派人告诉张丞相,要以昨日午门事件为教训,凡人民党成员人人都要写认识材料,要人人过关。而且三品以上文官的认识要交到司礼监,朕要亲自过目。”

崇祯说的是要亲自过目,其实到时最多象征性的拿一两个人的来看看表示一下,大量的都会由司礼监的秘书们来翻阅,高薪聘请来的秘书就是做处理大量文书工作的。现在的崇祯不会像以前那个崇祯那样傻,把自己宝贵的时间用在批阅文件上,累到吐血还得不到一个好。

王承恩一手拿张折纸一手拿笔,将崇祯的吩咐记下来,这是崇祯到南京后对身边臣僚的要求,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些被发配的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算是人才,虽然现在犯了错误,但也不能浪费人才。此次发配,不能一发了之,要按照劳动教养的模式,给他们必要的物质和技术条件,让他们在琼州带领百姓开垦荒地,兴修水利,发展工商业,在劳动创造中实现自我改造。给他们带话去,朕会看着他们,只要改造得好,在琼州做出成绩,朕还会给他们机会。”

“万岁爷仁德无双!”王承恩这次的赞颂十分由衷。以前的崇祯可真的不会如此仁厚,一般惹怒了他,都是拉出去砍脑壳,他在位十七年,就连内阁首辅都被砍了两个,哪里会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王承恩略微有点犹豫地说。

“但说无妨。”

“万岁爷昨日要求吏部当日将闹事官员尽数革职,可今日臣听说,至今吏部的革职文书都还没有下达。”

崇祯闻言皱皱眉头,沉默片刻,道:“吏部办事不力,把吕大器吏部尚书的职务免了,任命吏部侍郎暂时代理吏部尚书。任免文书就今天把他们召来宫中一并宣布。”

王承恩一愣,他没想到崇祯会这么快做出免去一个朝廷大臣职务的决定。崇祯以前对吕大器是有所期许的,吕大器城府深沉,处事狠辣果决,原本是对崇祯胃口的,但自升任吏部尚书以来,吕大器可能锢于士大夫集团的立场,在政治上温吞有余,落后于崇祯的脚步,政绩乏善可陈,以致这么快就招致被崇祯抛弃的命运。现在南京朝廷面临的时局凶险之极,崇祯需要勇于任事,且绝对服从他的臣子,而不是时时处处不忘展现其士人风骨的官僚。你要展现风骨是吧?那好,把官帽脱了,一边闲着展现风骨去。崇祯宁愿用阮大铖那般名声不太好的干臣,也不用将自己名声风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所谓名臣。

“万岁爷,吏部侍郎是黄道周。”王承恩小心提醒道。

崇祯搜索脑海中记忆,想起了黄道周那个倔强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不简单,记忆中曾经为内阁次辅钱龙锡辩冤和反对杨嗣昌议和,当面与崇祯顶牛,此公因为性格太刚直,被崇祯又是贬谪又是充军的,其官场起伏与后世那个三起三落的邓公差相仿佛,却始终不改又臭又硬的脾气,以致崇祯现在虽然换了个灵魂,但想起这个老头儿来也是不免头疼。

“就他了,既然他正好在这个位置上,就给他这个机会,看他能否干好。如果干不好,跟那些喜欢沽名钓誉的酸儒一般货色,换人就是,泱泱华夏,不缺人才。”崇祯顿了顿,又道:“安排黄道周明日上午进宫接受任命吧,朕跟他说道说道。”

出宫,崇祯一行仍是轻车简从,只有包括侍卫、秘书以及记录起居注的史官在内的二十多名随从。对于一个皇帝而言,这样的出巡与微服私访没多大区别。事实上崇祯也是微服,穿着深蓝色文士服,头戴黑纱唐巾,腰悬长剑,从打扮来说,活脱脱一个富家读书人模样。

崇祯出行的安全保卫措施是薄弱的,虽然随行的近身侍卫都是顶尖的武术高手,配备的也是最好的宝刀利刃,但毕竟人数不多啊。这并不是崇祯不注重自己的安全,相反,崇祯安全意识强得很,毕竟是活了上百年的老灵魂,惜命得很。只不过崇祯是从抓军权、抓民心军心、抓治安反间谍,甚至是从剥夺勋贵豪族士绅私人武装着手抓安全,抓的是大环境的安全。

一行到了应天府衙,府尹周星华率大小官吏早在府衙门前恭候。

崇祯并未下马车,而是让周星华上了他的车。

应天府尹是京师地方行政长官,其位置自是显赫,但毕竟只是区区四品文官,与皇帝同乘一车,周星华深感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在车中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崇祯笑着说:“朕是微服出巡,一切都随意些,不要拘礼。”

一行人马在南京城中缓缓而行。

崇祯坐在车中,看着车外街道景物,赞许道:“短短时日内,京师一改以往脏乱,变得如此干净整洁,周府尹功不可没。”

周星华恭谦地道:“微臣才疏学浅,只知道一门心思地把陛下交待的事办好。”

官场老油条就是官场老油条,周星华谦虚顺从的态度让崇祯很满意。

一行车马走了两个街区,崇祯留意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行人熙熙往来不绝,一派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不由暗暗点头。

这时,前方街巷一家店铺前有许多人提着麻布袋排队的情形引了崇祯的注意,那长长的队伍在长街上一眼望不到头,人太多啦,待看清那店铺是一家米店时,崇祯皱起了眉头,吩咐车马停下,下车走向那家米店。

周星华心脏“咚咚”直跳,紧紧跟随崇祯身后。

那家米行挂着“应天府官办米行”的牌匾,米行前排队购粮的人虽多,倒也秩序井然,没有人拥挤推攘。但在崇祯看来,排队买米这样的现象就值得警惕。

崇祯问一个排在队伍中的面色蜡黄老者:“请问老人家,为何这么多人在此排队购米?”

老者打量崇祯一眼,猜不出崇祯身份,但看崇祯气宇轩昂的打扮,身后还有许多身形彪悍的劲装武士卫护,知道必然是个大人物,忙恭身一礼答道:“官人有所不知,现在这金陵城中,也只有这官办的米行还在售粮,民办米铺都无粮可售了,所以大家都来排队购买。”

“今年家中粮食可够吃啊?”崇祯问。

老者咧嘴笑道:“够吃的够吃的,托天子洪福,现下金陵粮价平易,之前家中也买了许多,够全家吃七八个月有余,但多买一些储着,总是好的。”

“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可得多买些粮储着。”

“民办米铺的粮食都被买光了,官办米行只怕也要被买空,俺家把家底拿出来都换成粮食,方才塌实。”

老者前后排队的购粮人七嘴八舌,说的意思与老者差不多。

崇祯搞清楚情况,皱着眉继续往前步行。

周星华惶恐地跟在崇祯身侧,小心翼翼地解释:“陛下,前段时日应天府大力整治城中粮铺囤积粮食哄抬粮价,总算是把粮价稳住了,让平民百姓都买得起粮,不至于饿肚子。只是京师周边不断有大量流民汇聚,安置流民用去了许多粮食,城中富户平民担心粮食短缺,也往家中囤粮,以致城中粮铺几天时间就被买空了,而应天府官仓粮食也坚持不了多久。”

崇祯道:“民以食为天,以后涉及粮食安全的事情,要第一时间向上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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