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树荫下,刘易寒正与几名农汉打牌。秋后收成颇丰,几个农汉便想着用多余的谷子来跟地主家的傻儿子赌上一赌。
留香村里的农民都不会介意自己的谷子进到刘地主家的谷仓。碰到旱灾,别的村里总是会死一大批人,唯有留香村里的村民总能平安度过难关,原因是那刘家大老爷总会在灾年拿出存粮来赈济灾民,助大家共同度天灾。
也正因如此,存粮充足的农汉也不着急卖粮,而是要先来跟刘家少爷赌上一赌,赢了就白赚些银子,输了也不要紧,撑死一两白银的事。
“我说刘家少爷,你昨个儿又输了多少粮?”
这话激起笑声一片。
刘易寒叼着根狗尾巴草,狠狠的道:“少嘚瑟,今天我非把本儿赢回来不可。”
大家听后也都笑了。
刘易寒年年秋天赌,回回输多赢少,以至于到后来农汉们索性将这赌牌戏称为“斗地主”,大有调侃刘易寒之意。刘易寒知道后也不觉生气,反倒说“我这地主你们怕是斗不赢,看我今天不叫你们输得底朝天”。
欢声笑语中,又一农人背着几斗粮食挤进人群。这农人肤色明显要比其他的农民白净,双手细嫩不似农人般粗糙。
此人名为季良,他家原本是村里的富农,靠着祖上三辈辛勤耕种攒了些家财,到季良这已尽数败光。
刘易寒一见季良,立刻认出了他。刘易寒曾在酒馆里见到过季良,每次季良都喝的酩酊大醉。
“刘易寒,我来跟你赌!”季良道。
刘易寒瞅了一眼即将斗里的谷子,品相一般。
其他农人打趣道:“季良,你这是将过冬的谷子都背来了吧!”
季良气得额角爆出青经,争辩道:“你放屁!”
其他农人纷纷大笑。大家都在一个村里,季良家里的情况外人看在眼里,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季良不事生产,这唯一的几斗谷子还是他家婆娘拼死拼活在田间种出来的。
刘易寒挥手道:“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赢你口粮。”
“你凭什么断定你一定赢我?万一是我赢你呢?”季良大嚷道。
刘易寒一脸厌烦的掏着耳朵,道:“我就不赌,你能奈我何?”
“刘易寒你欺负人!”
刘易寒大怒,骂道:“我把你亲娘的骨灰扬咯!大家也都看着,你怎有脸这般血口喷人!”
边上的农人见了,都劝刘易寒消消气。这群糙汉子都晓得刘易寒轻易不动气,唯独容不得外人污蔑他。
季良大哭道:“这冬天我可怎么熬过去呀!家里啥也不剩。都怪我那老子去世的早!”季良恨不过,气得直跺脚。
刘易寒躺在泥巴地上,随口问道:“你家有牛没有?我可以买。”
季良只落泪,却不说话。边上的农人替他道:“早卖了。”
“那鸡呢?”
“也卖咯。”
“鸭?”
“卖了卖了。”
“狗子?”
“他家就没养过狗,季良他爹从小怕狗不敢养。”
刘易寒无奈摇头,道:“反正你啥也没有,就等着冬天被饿死吧。”
边上的农汉也都不同情季良。在农民眼里,不事生产、游手好闲的农人趁早死了好,丝毫不值得怜悯。
季良灵光一闪,道:“我家还有个媳妇你要不要?你要的话便宜卖你。那女人可勤快了,洗衣做饭耕田种地样样能做。”
其他农汉听了,纷纷对着地上吐口水。他们都知道季良败家,可万万想不到这没良心的竟连过了门儿的媳妇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还能卖媳妇的吗?”刘易寒读书虽少,但对本国律法仍略知一二,卖人在本国是不被承认的。
季良眉飞色舞的道:“这个不消你操心。我一纸休书过后再逼着她随你心意处置,她岂敢不听。”
一性格直爽的农汉咬牙切齿,若不是被人拦住恐怕真会冲上前狠狠揍季良一顿。
刘易寒稍稍琢磨一番,问道:“十两银子,卖吗?”
季良赶忙点首哈腰,退身出去,边走边道:“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刘易寒环视一圈,道:“你们有谁缺媳妇不?”
那些农汉听了都笑,有个单身老农汉羞道:“俺缺。”
“十两银子。”
单身老农汉一听要价十两,赶忙挥手道:“不要不要。”
众人皆笑。
但却愁了刘易寒。他一时兴起买个女人,可却没想过要这女人有何用处。
刘易寒心想等会再找几个没结婚的农汉问问,若是有要的就十两银子卖掉,实在没人要就带回院里干活。只是不知道这事让他爹知晓会不会被痛骂……
很快季良将他妻子带来,是个又黑又瘦的女人,瘦得皮包骨头。女人在嫁给季良前本是个好看的姑娘,跟着季良两年被糟蹋坏了。
“你们谁会写字?”季良问,他要有人替他写休书。
季良妻子现在才知道丈夫是要卖她,伤心的直掉眼泪。
一群人里无人会写,最后喊来了田间的散步的大壮前来帮忙写字。
大壮走近后看季良和他妻子,有意无意多瞥了季良妻子一眼。
大壮在心底喜欢季良妻子,每当他在田间看见这个女人独自一人默默耕种时就会不禁心生敬佩之意。
一番解释后,大壮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于是拿来纸笔替季良写好休书。
季良压破手指,用血画押。后又逼迫妻子画押。妻子不从,季良便狠狠掌掴,怒骂她不守妇道。
有人看不惯,撸起袖子要打季良,却被周围的人拦下。
“人家夫妻间的事轮不到咱插手。”
终于,季良妻子被逼画押。
“银子!”季良兴奋伸出手。
“等等,交易只完成了一半,她现在又不归我。”刘易寒道。
季良便对前妻怒喊:“刘家少爷叫你嫁谁你就嫁谁,嫁猪嫁狗你都得听他的,明白了没!”
季良前妻哭着点头。
“这总可以了吧?”季良看向刘易寒。
刘易寒爽快的扔出十两银子在地上。季良高兴拾起银子,确认数目后高兴离开。
“那么接下来,谁要买老婆?”季良问道。
无人回答。
十两银子对农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没人敢开口接。
这时大壮忽然唯唯诺诺的开口问道:“我……我想买。”
刘易寒忍俊不禁,道:“你恐怕买不起吧?”
“我……我家里的粮食算下来能换十两银子。”大壮吞吞吐吐的作出重大决定。
“买了你吃什么?”
“我……我跟你赌!赌赢了季良媳妇归我,赌输了我的粮食都归你!”
刘易寒一度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他从来没想过大壮这样老实的人竟也有赌的心思。
“你想清楚了?”刘易寒最后确认。
大壮猛的点了点头。
发牌,对弈。
大壮实际上是个连牌都没摸过的人,他只是看别人玩过,大致了解规则。
周围人议论:“刘家少爷这一手好牌。啧啧啧,大壮恐怕要输光了。”
大壮听了周围人的闲言细语,急得只淌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输!
相互出牌几轮,刘易寒明显占上风。大壮呼吸变得急促,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翻盘的可能。
刘易寒仔细观察着大壮,最后将本要打出的牌收回,并放上两张差牌放水,最终教大壮赢下赌局。
农汉里边有眼力的人都笑而不语,没眼力的都道刘家少爷糊涂。
最后,大壮牵着自己赢来的妻子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往后,大壮与妻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片肉都要分一半到妻子碗里。
起初妻子还不适应这从天而降的新丈夫,可等日子久了也逐渐明白了大壮的善良,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
桐花镇西边崔家的宅子里,崔莺莺小姐还在望着漫天飞雪感慨:那该死的刘易寒怎么还不备好花轿前来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