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我说了？
肖灼琢磨着老上司话中意味，忽然顿悟。
他深吸口气，平复心神，飞速捋了一遍思路，开口道：
“根据现有信息，可以分析出两点——
首先，看德鲁人对待科莱意外去世的态度，判定新型蠕虫是定向输入型的。‘提线者’邹皓先身后很可能有德鲁人的影子，顺此追查，或许能指向源代码。”
“为什么？”
卢永正不解地问。
“很简单，”肖灼一笑，笑这位失势的主管明知故问，戏演得有些过了头，“他们如果完全不知情，就不会要求进行信息协作管制，明摆着的做贼心虚。”
何誉微微点头，“我们的确也做了类似假设，考虑建议新海与德鲁总府交涉。”
肖灼偷瞄自家主管，大着胆子反驳了一句，“不，不是德鲁总府。我猜测，是某个在新海有相关利益的德鲁科技公司。”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神色皆变。
“何以见得？”刘至信放下刚送到嘴边的茶杯，忍不住问道。
“在德鲁，‘诡神’已经是一个文化符号，精神图腾。总府不会冒着如此大风险，以科莱为弃子，发动这场无形之战。
其二，德鲁现任总府上台以来，一直在大力推广响应器与辅脑等技术，甚至不惜向新海支付高昂的技术专利费，也要铺平区链信息网络等基础设施。”
何誉不禁点了点头，“有点道理，这不符合他们的核心利益。”
“最后，即便现在，德鲁境内的辅脑改造者也不在少数，他们是人口输入型国家，新型蠕虫真的发展到无法控制，他们的损失比我们要大得多。”
肖灼一口气说完，停顿了几秒，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何誉和刘至信摊开笔记本，已经开始在刷刷做着记录。袁伟和卢永正眼观鼻、鼻观口，似乎在冥想修行。只有自己的主管余岚，难得露出了一丝赞许。
何誉记录完毕，双肘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倾，“继续。”
“无论是最新爆发的【暴躁蝙蝠】，还是数年前的【暴鼬】，从源代码上看，都是挖矿蠕虫的变种，也被称作盗矿蠕虫，或者仓鼠。此类蠕虫，伴随早期虚拟货币一同出现，经历了数代变异，有据可查的变种多达千余。”
肖灼微微停顿，在投屏上打开一份从自己工作手环中调取出来的分析报告，指着其中的几组数据说道：
“可是，从过往的数据分布显示，这类蠕虫的核心功能是‘挖’、是‘盗’。爆发后都可以绘制出或完整、或残缺的流向图，一窥被盗的虚拟财产流向何处。之所以蠕虫屡禁不灭，还是因为虚拟财产相关法规的空白——”
余岚轻咳了一声，打断道，“说重点。”
肖灼指骨一扣桌面，言简意赅地说：
“此次爆发，非蠕虫之过！”
非蠕虫之过？
听闻此言，众人都是面露不解。
刘至信重复了一遍，未得其意，疑惑道，“什么叫非蠕虫之过？”
“蠕虫是什么？是数字程序！是纸币、乃至货币消失后，小偷们的新型工具！它的功能是窃取，而不是破坏。造成破坏的根源，反而是新技术自身！”
肖灼说得口舌微干，起身接了杯水，润了润喉咙，借机观察何誉的神色变化，见这位大佬正颇为认真地记录，脸上没有一丝不悦，才放下心继续说：
“从现有资料分析，新型蠕虫并不是导致辅脑栓塞，甚至脑出血的罪魁祸首。它只是催化剂，加速、激化出现栓塞的过程，让埋藏的问题提前爆发。”
说到这里，他谨慎选择措辞，沉吟数秒才接着道：
“我认为，新型蠕虫，似乎在进行筛选。”
筛选——
何誉品味着这个词，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老式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挂掉来电。
“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何监事说着放下钢笔，坐直身体，“肖副分析得有理有据，就按照这个思路，中午12点之前，提交一份技术性报告，报告中要有针对此次事件的应急方案。”
“七部、八部和九部，进入应急状态，保持信息随时通畅。”
“小余，你和永正重点跟进科莱死讯公开后，引发的舆论动向。”
“另外，新海特区现在亟需大量的‘自然人’信息安全员。如果事态恶化，我司要做好随时驰援的准备。老袁你辛苦辛苦，把小队框架拉起来，报一份名单。”
让袁伟拉技术小队？
余岚和肖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但默契地没表现出来。
何誉分配完任务，当即宣布散会。
目送肖灼等人出去，会议室中，只剩下何誉、刘至信和袁伟三人。
门又被关了起来。
......
信管九部，主管办公室。
屋子里，余岚和肖灼相视而坐，正冷冷打量着自家副管。
肖灼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干咳了一声，想找个话题却又不敢开口。
偌大的安联众信，上下近千人，让他打心里发憷的，自家这位主管排第一位。
余岚比他大不了多少，今年也不过才32岁，脸蛋其实很漂亮、身材一流。但那股子生人莫近的禁欲气质，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处事风格，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司内甚至有人传言，之所以肖灼年纪轻轻、资历不足就爬上副主管的位子，是因为所有符合资格的“老人”都不愿意调去九部，和这位“冰女”共事。
别说，“冰女”这绰号起得真颇有神韵。
被余岚的“冷冻射线”照射几分钟，肖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冻成一尊冰雕。
咚咚！
自家主管冷不防敲了两下桌面，吓得肖灼一激灵，冰碴子掉了一地。
“说啊，怎么回来反倒不说了？”
余岚靠在椅背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白皙的手指继续有节奏地轻叩桌子。
似乎“大刘”刘至信的属下，都有轻叩这个小习惯。肖灼了解余岚的脾气，此刻应该是在捋思路，还没到自己开口的时候。
借着主管凝神思考，不再对他施放“冷冻射线”，肖灼小心翼翼地活动关节，一边偷瞄对方脸色，一边给自己解着冻。
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好，余岚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又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虽然常年一张扑克脸，越看似乎越有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