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好处呢？”“可以经常向老师问不懂的东西，多明白道理，还能在老师的督促下多背点知识……”“那么好处多还是坏处多？”“当然是好处多。”“是不是加入我们的队伍由你自己选择，依老师的个人看法，还是去掉虚荣心为好。”
第二天，熊跃斌同学又加入到了我们的队伍。
这样的同路人，不是固定不变的，这4位同学只是和我相处的时间较多。当这4位同学已经很稳定，在学习上也已经有了自制力时，我的同路人又换成别的同学了。与同学一起做上下学路上的同路人，是一种接近同学、了解同学的极好的方式。由于离开了教室和学校的环境，师生之间容易摆脱掉固有角色的束缚，能够自由自在地直抒胸臆。另外，走在大街上，见到诸多的社会现象，及时了解学生们对此的见解，学生也容易说出心里话。这时和学生平等地讨论怎样对待社会现象，怎样分析以及处理社会问题，不但更加符合自己的思路，而且也比较符合实际，容易找到较为合理和科学的方法，使教育内容、教育方法更与学生与社会的实际更加符合。
1990年12月31****搬家了，搬到了和学校只隔着一条大道的对面。家近了，节省了上下班的时间，但也有弊端，每天失去了4次，上晚自习时则失去了6次强迫锻炼的机会，也失去了与学生同路的机会。回忆和学生同路时一起无拘无束交谈的那些日子，我深深地留恋。
犯错误就写说明书
学生犯错误是免不了的，每当这种时候我常用的纠正方法就是请学生写说明书。
我开始教书的时候，曾经让学生写过检讨书，检讨书的内容往往是千篇一律的：“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给别人和班集体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犯的错误要严惩……请老师原谅……今后一定下决心改正……决心做到以下几点”云云。
我觉得这样写只做表面文章，无法触及内心深处，很难找到有效的纠正错误的方法。于是转而要求写心理活动说明书。
说明书中就基本使用心理描写的表达方法，描绘出心理活动的3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两种思想在论争。第一张照片，犯错误前，两种思想如何论争；第二张照片，在犯错误时，两种思想怎样进行交战；第三张照片，犯错误之后，两种思想分别作何感想。
我是1979年提出这个要求来的，那时的说明书写得也最规范。
上自习课时不允许说话，有位后转来的同学，开始时不适应，遇到问题时，总会不由自主地询问边上的同学。班长发现后马上就走到他们面前，也不说话，只是伸出5个指头示意，他一看就明白了，是要求他写500字的说明书，写吧。
今天自习课上我做物理习题，遇到一道难题，怎么也做不出来，于是就想：问一下同桌吧！这时好思想提醒我：不行，自习课时不让说话。可是坏毛病说：没关系，老师不在，班干部又没注意，声音小点不就行了吗！
好思想干着急也没法管住坏毛病。
果然坏毛病指挥我张开嘴，悄悄向同桌打听这道题怎么做。开始时同桌不愿理我，好思想趁机对我说：算了吧！别问了！可坏毛病不甘心，一直缠着同桌，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用笔给我写了解法，我看了还不明白，就又问。好思想这时说，别问了，下课了再说吧，再不停下，老师来了，班长就会注意咱了。可是坏毛病正在兴头上，根本停不住，说：只要再问几句，问题就快弄清了。
正在这样争执时，班长发现了我的行为，他走过来，伸出5个手指头向我示意，好思想一看就知道了，这是要求写500字的说明书。于是就说：看看，上课说话，干扰同学自习，把人家的学习计划给打乱了，自己还受到了惩罚。坏毛病说没有办法啊，这次挨罚就挨罚吧，以后不再问就是了。
现在还不够500字，怎么办？他就进一步分析了坏毛病是在什么时候、怎样的环境里形成的。
人的错误就像隔年的草，不彻底拔掉还会长出来，尤其是自习说话这类小毛病，要治好往往需要挺长的时间。
时隔不长，这位同学在自习课上又不由自主地问别人英语题，被班长发现，五指一伸，又是500字。
写吧！这样反复地写过几次以后，他的好思想就越来越强，坏毛病在灵魂深处的地盘是越缩越小，到了后来被好思想控制住，改正了这一个不易改的毛病。这位同学后来升入了大学，在来看我时说：“老师，幸亏我那时总写说明书，不仅改正了自己的毛病，还使作文水平有了不小提高。”
冯松同学理解力强，思路敏捷，几何、物理是全班的尖子，但是有些凭兴趣学习，对文科的许多知识点不愿意背，日记也不太愿写，作文水平一般，语文成绩不大好。因为懒，有时作业就拖拉，于是需要补上，还要写说明书，吃了不少这样的苦。后来他考上国家重点大学，他的父亲几次见到我，都这样对我说：“幸亏冯松总写说明书，作文水平提高了，语文高考成绩很出色。他总说，写说明书确实有好处，不仅治了他的懒病，还提高了作文水平。”
写说明书一定要深入自己的内心深处，观察、分析自我，发现两个不同的自我。
写说明书不一定非要说自己有错误，假如认为自己做得有理，做得正确，那也完全可以向自己的内心深处寻找辩护律师，说明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以及对己对人的益处。
一次，我到北京丰台区去讲学会后教育局丁局长这样问我：“你说说明书和检讨书不一样在什么地方？”我想了想说：“真不太好说什么地方不一样，让我再想想。”
丁局长说：“你的学生回答得相当好，我们去年去你们班级时，看到一名同学活动课时正写说明书。我问他因为什么，他说自习课时说话了，这时我就问了，他说明书和检讨书有什么不一样。”
“那他一定回答不上来。”我说。
丁局长说：“不，这名学生回答得非常好，他说自己是从外地转来的，以前犯错了要写检讨书，那时越写越恨老师；现在写说明书时，是越写越恨自己，这就是感觉不一样的地方。”
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名淘气的学生对此能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再好的方法，如果使用不当，也会失去应有的效果，甚至会产生副作用。这就如同针灸用的银针，扎的部位和时机适当，就能产生奇效，可以治愈大病。
但要是一个外行，见人家扎他也学着扎，一般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这样并不好，反而还会产生副作用。
假若再荒唐一些，拿着针，不是要治病救人，而是看着别人有气，想拿这针扎别人，扎疼了以泄心头之愤，那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治疗效果了。
这时，那两种医生为推卸责任，就会说那银针不管用，一般的人不明真相因此也不再相信银针，但明眼人心里明白问题不在银针本身。
我要求学生写说明书，也有效果不好的时候，那就是见到学生犯了错，因一时来气，违反班规对其加重惩罚的时候。有了病可以扎针，但如果针扎深了，效果自然不好，学生或是敷衍了事，或是心里感觉痛苦。
有时学生犯了应该写说明书的错误，我没有让写，对他自己，对全班教育的效果反倒更好。有一天第一节几何课快下课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风雨中一个学生穿过操场，不一会儿，我们班门外有人喊道：“报告！”
进来的学生满头满脸都是水，裤子也有半截都湿透了的他叫王小平，家住在离学校20多里的城外。他上学要走的路，大部分都是坝埂，有的路面窄的还不到一尺宽，天一下雨就一步一滑的，自行车没法骑了。
冒着这样的大雨走，20多里路，少说也要两个半小时，现在是8点过15分，那他应该是6点不到就冲出家门的。
我没有让他写说明书，全班同学向他投去的也都是那种佩服的目光。按照班规，迟到这么长时间是该写说明书，但没有同学想到这个，没有人认为不让他写说明书就是执法不严。望着这个被雨水淋透的学生，我暗中责问着自己：你这个做老师的，应该怎样勤奋努力工作，才对得起这样辛辛苦苦坚持学习的学生呢？
也有这样的时候，学生不该写说明书但却写了。1984年末，一个奇冷的日子，我跑步来到学校，由于太早了教室门还没开。我打开门，教室里没有多少暖气。我搓了搓冻僵的手，便劈柴，砸煤块，预备生炉子，正在这时，炉长陈东兴到了。他见我在干活，说什么也不让，硬把我推到一边。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收拾起炉子，加煤添柴，一会儿炉火就着了。望着他那熟练的动作和任劳任怨的样子，我心里充满了敬意，多好的学生啊！
炉子生得旺了，同学们来上自习了，我也开始看书。隔了一会儿时间后，就见炉长走到我身边，红着脸说：“老师，给您。”
“给我什么？”“说明书。”“谁的说明书？”“我的。”
“你犯错误了吗？犯什么错误了？”“您看过就明白了。”他走了。我打开说明书，字写得整整齐齐，原来他为今天早晨迟到而感到自责，里面还充满了对让老师劈柴一事的深深的歉意。并表示决不能发生第二次这样的事。其实，炉长在这件事上一点过失也没有，他并没有迟到，而是我今天去的比往常早了许多，应该自责的不是炉长而是我。往常他一个人早起受累，我不但没有陪过，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把这份说明书反复读了好几遍，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它抄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把它变成自己的动力。陈东兴那任劳任怨的品质，强烈的责任感，以及只知改变自己不去埋怨环境和别人的品质，给了我相当大的鼓舞和激励。
这样自觉写的说明书我还收到过不少。有时，同学们在特殊情况下犯了错误，我告之可以不写说明书了，可是同学们却还是自觉地写。不少同学这样写道：“虽然是特殊情况，老师同意不写，但我觉得自己勤奋的思想要是再强一些，这个错误完全可以避免，我觉得必须要写这份说明书，才能让自己勤奋的思想扬眉吐气，才能抑制自我原谅的心理，心理才能平衡。”
犯了错，写心理病历
犯了错误，有较深的思想根源，病情较重，较多的反复，这样就需采取多种治疗方法相互配合。我觉得这其中比较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写心理病历。
心理病历的内容包括五个部分：疾病名称、发病时间、发病原因、治疗方法、几个疗程。
9年前，班里有一位同学很爱骂人，他不光想骂人时就骂人，不想骂人的时候也骂人，甚至他喜欢别人，想进行夸赞时，说出来的还是骂人的口头语。开头时我很是生气，后来也觉得并不奇怪。
在那个时代，全国都在互相开骂，孩子应该说是受害者，不能责备他们，但总不能任由这孩子身患骂病不进行救治，就让他在种病的缠绕下活着。一天我把他叫来，告诉他：“你骂人的习惯很是不好。”
“老师，我没有骂人呀！”“骂惯了，你已经觉不出是在骂了。”我把当天搜集到的，他和同学的一些对话讲给他听，他承认是说过。我对他讲：“你把这些话记在稿纸上，再读出来，看一下效果会是怎样。”这样一认真地写出来，他才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那脏话都不好意思再读了。我这时说：“那你就写一份病历吧！”
于是他就写起骂人病历。疾病名称：谩骂症发病时间：小学三年级发病原因：那时，我们班主任有病，一个学期换了几个老师带班。老师们管不住同学们，我们几个男同学就比骂人，看谁骂的厉害，骂得别人没有话说了，就算是赢了。我赢的次数比较多，从这时开始就爱骂人了。治疗方法：我想了几服药，其中最有效的一服药就是老师，因为在老师的面前，我不敢骂。爸爸是第二服药，在爸爸面前我也不敢骂。第三服药是在我最佩服的同学面前，哪个方面都是咱班尖子，当着他们，我也不好意思骂。
第四服药，在作业量大，时间又紧的时候，我也不骂，那时只顾忙着写作业了。我以后要多吃这四服药，多接近老师、爸爸和好同学，尽量多地写作业。
几个疗程：老师为我这么操心，我想一个疗程应该就能好。
我看了以后，说这个病历写得还可以，治疗方法也可以再想出几种来，但在第五部分的疗程这一项，写得不太现实，怎么能指望一个疗程就治好呢？
打个这样的比方说：“你的脑子里就像一个战场，就比作是抗战胜利后的中国战场吧！不想骂人的脑细胞就像解放区，很少很小只有几块，其余都是骂惯了人的敌占区，你想速战速决，只一仗就把敌人都消灭，这可能吗？”
这些年来，我不让学生制订这种无法实现的目标，不让他们品尝自食其言的滋味。一个人如果自食其言，常常导致其自食信心，自食勇气，天长日久，就变成了一个自卑感深重的人，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我又接着说：“这一仗，你可以这样打，分为五个疗程，也就是五个战役。”
“第一疗程，调动所有的手段，让自己从现在开始，坚持到天黑，一天一句脏话不骂。这样可以做到吧？”
他一听，条件如此之低，顿时信心增倍。“老师，您放心，要是没有这么点毅力，我就太对不起您了！”
我说：“那好，一天不骂人的这个基础有了以后，解放区就由10％扩大到了20％。这种情况下，第二疗程就定两天或者是一天你就可以努力达到三天不骂人的目标。不过这要看实际情况而定，如果坚持不住，第二疗程就定两天。你回去先试试看吧，两个疗程生了效，达到目标了，再定三到五疗程的治疗方法。”
我又告诉同学们他要治疗自己骂人的毛病，请大家进行配合，而不要去故意激惹他，给他造成发病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