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半信半疑道：“算出来的？莫不真是神仙？”话里的意思是把人当成了神棍。
罗掌柜露出深思的神色，缓缓道：“我们老凤城这种小地方不怎么提起，可能没听说过‘玑天观’，二十年前我在京都做跑堂，玑天观便已经是夏国相当了得的道观，听一些达官贵人提起，妖界魔界之所以不再像古时那般肆虐人界，便有玑天观很大的功劳；那时候玑天观已经成了许多官家贵人子弟慕名而往的地方，有些学子本为京都科举而来，后来却放弃科举加入了玑天观。说那里出来的不是神仙，只怕也是贵人。”
李寄道：“真有本事倒好，不过我去又帮上些什么忙。”
掌柜见李寄犹豫，劝道：“徐家能请到玑天观，不知要花多少心思，走多少门路。既然指明请你帮忙，自然有它的道理；再说江南名医都来过，徐公子这次不论能不能好，你总该借机去看他一眼，莫非徐公子和你的交情还不值得你跑一趟了。”
李寄沉默。
赵四不知道能有机会巴结上富家公子，李寄有什么可考虑的。掌柜却似乎很体谅，不再催促，只等李寄自己考虑。
李寄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徐公子当然值，不过能让徐家给我们云来阁订两间上房，那更值了。”
掌柜便笑。
李寄问：“那我要去哪里找那两个道士呢？”
“徐家伙计已经在等着你了，你交代了手上事情，便和他们同去吧。”
李寄应诺，和赵四详细讲了现下三层包间客人口味忌口。
赵四不知是不是在客最多的时候接手，神色颇不自在。突然李寄道：“放心吧，我办事之前会先去把李五叫回来给你帮忙。”
赵四闻言霎时脸色变红透，致歉道：“小李哥您见谅，我以后再不犯这等糊涂。”
李寄点点头，微微笑笑。
原来老凤城最有排面的云来阁酒楼共设三层：一层吃饭，二层既能住也有得吃，三层老大的地方只有三个包间，每间一张大圆桌，格调格外高，价格也格外贵，来者无一不是老凤城里的达官显贵。
掌柜为了让三层的客人宾至如归，伙计都做了特别的调教，除了有客时谨慎些，三楼伙计平日里清闲至极。
甭管云来阁别层客人多少，这三层的俩伙计就算放楼上发呆也不用下二楼给客人上菜扫洗。
这是为了让上三层的客人明白，三层的房间特别，装潢特别，菜肴特别，连同做事的伙计都特别，所以能上三层的客人，不言而喻，分外特别。
因为这条规矩，平日里李寄瞅着没客时，便和李五打声招呼，趁暇溜出云来阁，跑到隔壁的凤栖楼听说书的陆先生讲些王侯将相的故事。留着李五自个儿教赵四忙活。赵四平常总和李五抱怨，说隔壁凤栖楼那是云来阁的冤家，偷懒也就算了，怎么能跑对头家去呢，想去听戏去哪里不成，让自家客人看到怎么想，李寄这么做不相当于叛变吗？
李五这人老实，听了也没个表态，只知道应和。
然而赵四头疼的还不仅仅是李寄偷懒，要真偷懒，赵四直接找掌柜告这李寄一状，为了安抚其他楼的伙计，难道掌柜会不处罚他吗？赵四头疼在有活儿来时李寄不晓得从哪里得信，总没有耽搁的时候，后来又听旁人传言李寄是罗掌柜干儿子，赵四怕做了无用功平白惹人厌，看李寄只是越来越不顺眼。
不过平常三层客人实在也不算多，坐满都难，两个伙计只是为了服务周到何况现下有了三个。说实在，一个人也没什么忙不过来的。为赵四何唯独今天给李寄下了套呢——这就不得不提九仙奶奶诞辰。
老凤城的人听着九仙奶奶的传说长大，越是老人便越是信奉九仙，这里人们婚丧嫁娶成屋考学，乃至远途跋涉统统都要给九仙庙祈福上香，祈求顺利平安，祈求消灾解难。平日九仙庙就香火不断，到了九仙奶奶的大日子，诞辰，学法，得道，升仙几个大日子，城里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云来阁便正在九仙庙对街。
贵人们为了不和平头老百姓挤在厅堂用饭，诞辰日早早地就把云来阁三层订满了，从晨间到夜里六个时辰都有达官显贵要来，三个包间得轮流转。
赵四从得到了今日会异常繁忙的消息，想给李寄下套。千方百计忽悠得李五给掌柜告假，只等李寄今日出了纰漏自己再英雄惜英雄，给李寄救了场，顺带教育教育他以后做事得认真细致。谁料今天晨起似乎不见李寄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虽说贵客满座，也不见李寄如何忙活，一楼厨房那些流水似出品的早点餐肴却源源不断送到了客人桌上。
临近午时，三楼客渐散了些，赵四耍着滑头也有些疲乏了。。
下楼在帮厨的地方匆忙用好午饭，再准备上菜时，赵四和李寄突然被刘大厨叫住，让他俩先去掌柜那。
继而便得到了李寄要为徐家出去奔走一事。
本来李寄已经交待完了，但赵四仍不放心，有些腼腆道：“小李哥，我不知道您有贵人帮衬，可别和我一般见识。”
李寄看着这个头虽然已经不小，脸上仍旧充满稚气的赵四，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贵人多是和贵人交朋友的，我们这些下人，与人为善自己便是自己的贵人，懂不。”说着便转身走了。
赵四懵懂地点点头。
出云来阁，街道上挤满了人，对面九仙庙正有百姓自发地唱着山歌歌颂九仙奶奶，虽说是李寄听不懂的生僻方言，但挡不住地观者云集，人声鼎沸。
李寄无暇细品，已经看到门口候着的那个往日里徐公子的贴身小厮。
“你家公子生了病怎么也不早和我说。”李寄假作不忿。
小厮平常和李寄也熟，赔笑道：“我家公子这病来得急，起初发时小的在公子身旁忙得前脚沾不上后脚，后来病越发重了，更不得暇给您通报。”
李寄请小厮客气得有异，点点头道：“说是请了厉害的道士？”
“是，老爷花了大价钱才请到的……不过现下还没到，得到城外候着，待他们来了我们再看要如何协助。”小厮恭敬回应。
“带路吧。”
“李哥儿稍待，有位贵人要先见见你。”小厮向着一旁的马车呶呶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