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里想起了刚入团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会对华胥抱有倚桑同样的善良与同情,他总试着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华胥被这样对待公平吗?华胥除了对人类残忍也有家人朋友,自己有权轻易地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吗?
再就是他从小喜欢看《孙子兵法》,深受其战争哲学的影响,深知‘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兵。’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亡,难道没有和平解决两个物种之间纷争的办法吗?
但是长时间的军旅生涯逐渐硬化了他那温柔的内心,特别是被风将军对华胥的杀伐果敢所震撼,在不知不觉中那时被自己也看做幼稚懦弱的善良与同情遍烟消云散了,直到风将军堕失的通知传来,彻底撼动了他本来坚定的内心。
他始终没有答案,所以他害怕出任务的时候遇到风将军,一边是如山倒的军令,一边是自己一直深深信赖的人,他实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有时他会想着哪怕是杀掉自己来保全两边。
但是人在犹豫不决该做哪个选择的时候,其实内内往往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他不会对风将军动手,只是他耻于面对内心中这样的自己而已,觉得背叛了被华胥取走性命的家人,背叛了队伍,背叛了一直的信仰。
几十年的时间里,虽然他拼命地与华胥战斗,在整个队伍里也是出了名的冷血,其实他只是在极力的逃避和报复对风将军心生怜悯的自己,用杀戮来填充自己内心的纠结与羞耻。
但刚才倚桑的问题一下子扯掉了他尽力维持的遮羞布,把他拉回到几十年前,那时无法回答的问题重新摆在了他的眼前,停顿了一会儿后他走出了帐篷。
之后的一个月里,倚桑早早地就从床上下来了,每天坚持精气的训练,除了不能做一些强度高的训练之外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乌苏里在这段时间没有了踪影。
倚桑并没有感到后悔,他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即使那个华胥是用作为人类时候的故事来诱骗他,他对华胥体内那个拥有人类记忆的意识抱有敬畏之心,一种对曾经存在过的生命的敬畏。他也试图想着以后遇到会怎么做,但始终也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遵从内心”便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满意的答案。
一个月后,他的胳膊完全接好了,倚桑收拾好了东西,他驻足在帐篷前,看着帐篷、自己凿山的大坑,刚来时烧到的树干,还有睡觉时的绳子等等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从刚来的时候一幕幕的画面闪现在脑海里,本来带给他满身伤痛极度厌恶想早早离开的地方现在突然变得那么依依不舍,他向着帐篷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其实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乌苏里当成自己师父甚至是父亲,这也是在离别之际才得以确认的。
“我还没死呢!拜祭我呢?真他妈不吉利!”帐篷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哟,老头儿!过来挽留我呐!”倚桑打趣道。
“你瞅你那熊样儿,你怎么那么美啊!”乌苏里从帐篷后走了出来。
“哦,那我多心啦!我走了啊!你好好活啊!下次再来找你玩。”
乌苏里咂嘴说道:“你去哪啊?”
“天涯海角,反正也学会驭龙术了,进不进龙执团无所谓啦!”
“哼!你觉得你学会了驭龙术还能轻松地走出泰泽吗?你以前在外面见过除了龙执团的还会驭龙术的人吗?要么回总部重新找培训师从头开始,要么…哼。”乌苏里轻蔑的对倚桑说道。
“啥意思啊?还不让走了啊!阎罗殿啊!”
“自打你学会了驭龙术的那一刻这就是条不归路啦!”
“那我就回总部。”
“就这么认啦?”乌苏里追问道。
“不认怎么办啊!你又不让我通过。走啦!”
乌苏里有点着急的说道:“你就不争取争取?”
“争取什么啊!就是这铁石心肠的!”倚桑听出了乌苏里的挽留之意,头也不回的向岸边走去,心里偷笑道:“急死你个死老头子,哈哈。”
“你没试试怎么知道?”乌苏里越发着急了。
“哼,不用试也知道,哎!我真辜负了你!老头儿,实在没脸面对你了!真走了啊!”
看着倚桑越走越远,乌苏里在后面着急喊道:“你他妈傻啊!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你还叫我怎么说!”
倚桑松手放下了行李转过身来,“哈哈,你出来我就猜到是这样。老头儿,装什么装!就不能坦率点吗?”
“你猜到个屁!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还猜到了。”
“电视小说里都不这样的套路嘛!哈哈,真够俗套啊!老头儿。”
“切!离正式选拔还有三个多月,后面的训练项目可跟现在这么不是一个难度的,再不行我照样让你滚!”乌苏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好好!你牛!你厉害!”倚桑走上前把胳膊搭在乌苏里的肩上,“老头儿,你说我这胳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会烂。”
“靠!真的假的!不会吧!”
“然后还会传到身上,烂完胳膊烂身上。”
“靠!你嘴这么毒以后不给你搓背挠痒痒了啊!”
“那我就不给你通过,让你一辈子留在这给我当小厮,小兔崽了跟我玩!”
“哎呀!你赢了!你厉害!”
……
三个多月后,正式选拔的前一天,此时已是深冬季节,大学连续下了三天,整个泰泽水域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湖面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训练,倚桑和乌苏里在帐篷里围在火炉边烤火。
“老头儿!我明天就走了,你是不是有些事要跟我说啊?”倚桑问道。
乌苏里停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叹了声气,“哎!没错,我以前是风将军手下的人,哦,就是紫婆。”
倚桑终于等到了乌苏里开口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地问过他紫婆的事儿,他不是含糊其辞就是不理不睬,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好奇,这最后的尝试果然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一声不发地听着乌苏里说。
“从哪说起呢?我最初和你的精力差不多,你是被玄羽救了然后决定加入龙执团,我是因为风将军。在我比你现在还小点的时候,我的全家被一个华胥杀害了,杀我的时候风将军赶到了把我从那怪物手底下救了下来,但是之后她肯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在她救下的数不清的人当中我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存在。
到现在我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想起那时风将军的背影,所以从那以后我立志成为和她一样的驭龙人,几年后我就加入了龙执团,终于离着我的偶像有了一步之遥。那个时候风将军已是‘十烈’之一,统领中央军,还记得我说过火牙从未尝过败绩吧,风将军那时就被称为历代最强驭龙人,华胥只要听到她的名字的便会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