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啪”的一声闷响，茶壶结结实实在顾二脑袋上开了花，热水烫的顾二杀猪般嚎叫不止，被老蒋头挺身给掀了下去。少年甩了甩被瓷片割破的手掌，跟上去踢了顾二个跟头，摇晃着大笑不已。
“哪来的小杂种，皮子欠梳了是不？！”顾二同桌的小混混登时向少年围拢过去，老蒋头闪身挡在少年身前，眼睛一瞪，道：“仗着人多欺负人咋的！”
“蒋瘸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不就是当了几年破兵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老子他妈把你另一条腿也给弄瘸了，凑你个半身不遂！”小混混们顿时哄然大笑。
老蒋头气得脸色发紫，由于腿有残疾，平时最忌讳别人喊他“瘸子”，这帮小混蛋当众揭短，可谓真正触了他的逆鳞。
“你……你们！”老蒋头气得直哆嗦，撸袖子骂道：“我老蒋还真他妈不信邪了，今天就就以一个辽东老兵的身份替你们爹妈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帮王八羔子！”
“想要教训我们，老东西你也配！”小混混呼啦往上一围，顿时与老蒋头扭打到了一处，稀里哗啦，附近几张桌子顿时遭了殃，茶客们纷纷起身避开，更有一旁叫好的闹成一片。
几拳打翻了两个小混混，老蒋毕竟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利，被小混混们抽冷子掀翻在地压了上去，骂咧咧道：“老家伙，看你还嘴硬！”
“都给我滚开！”少年抬脚踢翻一个小混混，醉眼乜斜道：“”还没完没了了！”“小子胆儿挺肥呀，敢在我小霸王头上摔茶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顾二抓着少年脖领子高高举起往桌子上砸了过去，桌子应声而碎，少年挣扎待要站起，顾二一个箭步窜过去踢了少年一个轱辘。
身上连续吃疼，酒已醒了几分，少年就势在地下一滚，抄起一条凳子就往压住老蒋头的小混混们掷了过去，趁着小混混躲闪之际，老蒋头挥拳将骑在身上的小混混打了个熊猫眼，紧随两拳将其打翻在地，扶着桌子慢慢站起喘息不已。
“小兔崽子！”小混混丢了老蒋头摸着被敲鼓的脑壳向少年围了过来，少年见势不妙脚尖挑起两根桌子腿指着小混混道：“往后退，都他妈给小爷往后退！”
“小子挺横呀，有种往这儿……！”顾二分开小弟，指着自己脑袋，伴随着“砸”字出口，少年手中的桌子腿已经结结实实的给顾二开了瓢。
“哎呦妈来！”顾二脑袋二次挂彩，抱着脑袋在地上转圈圈，少年顺手又是两棍敲在顾二头上，咬牙道：“不是欠揍嘛，小爷成全你！”顾二抱着脑袋跳脚骂道：“他妈的都是死人呀，给我废了这小子！”少年将手中桌腿一摆，厉声道：“不要命的尽管过来，我倒要看到底是你们脑袋硬还是桌子腿硬！”
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抓起身边凳子哗啦砸碎，一人提着一条凳子腿逼了过来，道：“那就看看到底谁更硬！”
“乖乖隆的咚！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不奉陪了！”少年将扔掉桌子腿转身就跑，却被地下凳子子绊了一个跟头，“扁他！”小混混们一哄而上，棍子雨点般砸了下去。少年蜷缩地下抱着脑袋初时还挣了几挣，随即完全放弃了防守，任由棍子打在身上，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我操你妈的！”老蒋头拎了椅子抡过来，被两个小混混拦住，顾二趁机一棍扫在老蒋头残腿上，将老蒋头砸倒在地。
“我让你小子笑，你他妈还笑！”顾二举棍向少年身上打去，少年依旧笑道：“用力呀，挠痒痒吗？”
“挠痒痒，挠痒痒！”顾二发狠手中棍高高举起，猛然就往少年头上砸了下去，一众茶客纷纷侧目不忍再看，角落里一白衣茶客指间夹了一粒花生米刚要有所动作，却见人影一晃，顾二手中棍子不知怎么就飞到了自己脑门上，顾二眼冒金星慢慢栽倒在地。
不知哪里跳出来一个邋遢老道，指着几个小混混疯疯癫癫道：“不得了呀，疯狗咬了了，疯狗咬人了！”
“老杂毛滚一边去！”小混混们提着棍子往邋遢道人身上砸去，也不见老道如何动作，棍子却怎么纷纷敲在了自己脑袋上，不由惊恐道：“牛鼻子会妖法！”邋遢老道一路叫着“疯狗咬人了”蹦蹦跳跳转眼不知跑哪里去了。
“哈哈哈……”少男在坐在地下大笑不已，眼角都笑出泪来。
顾二晃晃悠悠站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血水不由恶向胆边生，举棍闷声不响向少年头上打了过去，“小心！”老蒋头捂着腿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哎呦！”后面一脚踹在屁股上，顾二猝不及防来了个狗吃屎的高难动作。
“都给我住手！”随着剑光连闪将几个小混混逼开，有紫衫少女闪身将少年护在身后，手中宝剑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有些厉害。
“都给我滚，否则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少女虚张声势大声喊道，听在别人耳里却仿佛给自己壮胆似的。
“耶，好靓的女娃子！”顾二眼睛一亮，见那少女差不多十五六岁，脸上虽然稚气未脱，身段却已经长开，眉梢眼角掩不住的清纯，十足的美人坯子。
少女持剑端着花架子，唬人的同时自己也吓得够呛，虽然心里害怕，却一步也不肯退缩。
“哟！以前只听说英雄救美，今天怎么风向变了，成了美女救英雄来了？呸！不对不对，这小子算什么英雄，像哥哥这样的男人才是英雄呢！小妹妹，你看哥哥这一身腱子肉，要不要陪哥玩玩呀……”顾二摆拍道。
适才剑光闪起小混混们着实被吓了一跳，此时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小妹妹若是跟了哥哥，可是快活似神仙哥！哈哈哈……”随之爆出一阵浪笑。
紫衫少女本来眼里已经含了泪花，望了地下少年一眼陡然鼓起勇气挥剑将面前桌子砍落一角，恶狠狠道：“好呀，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姑奶奶这把剑正渴着呢！”
混混们被吓得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如此轻易砍落桌子一角，可见这把剑不是一般的锋利呀，万一划拉到身上，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身子就比那桌子更结实些。
“别装死了，起来。”紫衫少女一边用剑指着小混混，一边踢了地下少年一脚。少年翻了个身，抱住紫衫少女大腿嘟囔道：“跟屁虫，干嘛这么凶？”
紫衫少女哼了一声，道：“你才是跟屁虫呢，要不是答应秀姐姐看着你，姑奶奶我才懒得理你！赶紧起开！”紫衫少女说着挣了一挣没能挣开，脑袋顿时一大，急道：“抱着我腿干嘛，快起来！”伸手死拉硬拽将少年拖了起来。
少年如同没长骨头，浑身靠在紫衫女子身上，酒气熏熏呵向少女。少女捏了捏鼻子，皱眉道：“明明酒品和人品一样差，偏偏还要逞能，都被你给熏死了。”
“酒……对了，我的酒壶呢？”少年弯腰摸索着从地下将酒壶捡起，仰脸倒了倒，已是空无一物，嘻嘻笑道：“嘻嘻，没了。跟屁虫，走，哥带你喝酒去……”说着将胳膊架在少女肩头往外走去。
“喝，喝你个大头鬼，最好是喝死你，看秀姐姐回来怎么收拾你！”少女一边架着少年往外走，一边抱怨道。
顾二见少女转过身去，两人背后空档全部留给了自己，拎了一把椅子就往少年背后砸去，却陡然腿弯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刚要骂娘，只见地下一粒花生米兀自在旋转不休，将还未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眼光向四周巡视一圈，暗道：“能够用区区一粒花生米将就自己击倒，看来这茶馆中有高人呀！”挣了几挣都没能挣起身来，只好继续跪着。
少年回头望了顾二一眼，不顾一身伤痛打趣道：“这孩子干嘛行这么大礼呀，来来来，小爷有赏！！”
“靠！”顾二骂了一声，冲小混混们指道：“拦下他……”不知哪里飞来一粒花生米打落了他两颗门牙，混着血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小混混们一个个相继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有几粒花生米在地上打着旋，仿佛无声的嘲笑。
少年目光扫过四周，抱拳拱手道：“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见呀？”根本无人回应。少年摇头笑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呵呵，要得。既然如此，本公子多谢了！”
“老爹。”少年冲老蒋头喊了一声，将手中酒壶丢了过去，道：“咱爷俩也算有缘，这酒壶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老蒋头伸手接过，刚要说些什么，少年已经胳膊架在少女肩头往外走去，满身狼藉的少年兀自不忘打开折扇摇着，破损了的扇面上画了几个栩栩如生的宫装女子，有题跋飘逸如飞：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竟然莫名有些应景。
两人出了门口，少年打酒嗝咧嘴笑道：“陈冉冉，我说你个丫头片子黑灯瞎火乱跑什么，抱着把剑还真把自己当女侠了，小心被蓝汐姨打断腿哟……”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要是让霸秀姐看见你这副样子，该打断腿的是你！”陈冉冉冷哼道。
“冉冉女侠。”少年马上满脸堆笑道：“既然这样就可怜可怜，千万不要跟我姐姐说哟。”说着一把扳过陈冉冉身子，讨好的摸着小姑娘滑若凝脂的手，却被陈冉冉一把拍落，嫌弃道：“拿开你的臭手……”
少年闻声将手凑在鼻子上闻了闻，一本正经道：“胡说，不臭呀……你再闻闻，顶多有点咸……”
陈冉冉皱眉道：“霸宁，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被称作霸宁的少年讪讪道：“我有不正经吗？我不正经你哪儿了……”
“油嘴滑舌的轻薄子，别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信不信让我们家陈屠子……”陈冉冉做了一个砍头的架势。
“你这话吓唬别人好使，但吓唬小爷我就有点儿药不对症了。你不知道吗？虽然别人怕你们家陈屠子怕得要死，可陈屠子却见了霸岳就打怵，而霸岳最头痛的却是小爷我！”霸宁一指自己鼻子，“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再说我跟陈屠子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是不知道，有次酒后陈屠子哭着喊着非要求我收你当老婆……我都没好意思拒绝他，唉！谁让我们老哥俩关系铁呢，说不得只好我委屈一下自己，替陈老哥分担分担了……”
陈冉冉俯身做呕吐状，“别别！至于吗？你能不能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姑奶奶也不会看上你这花心大萝卜！”
“是吗？”霸宁盯着陈冉冉青涩胸脯，揶揄道：“这儿还未发育完全呢，就敢自称姑奶奶了，未免太着急些了吧……”
陈冉冉赶紧往后跳了一步，呛得将宝剑扯出二寸，皱眉道：“早知道就该让那几个小混混狠狠揍你一顿，再没正形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要咬我呀？”霸宁拍着胸脯故作害怕状，“怕死我了……要不我心甘情愿做点儿牺牲，呶，就先从嘴上咬起吧……”说着毫无羞耻的嘟起了嘴……
陈冉冉脑袋都大了，每次面对这二世祖，她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呀。
“你……你死去吧！”
陈冉冉还剑归鞘，扭头就走。
“开玩笑呢，还当真了！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可有负你秀姐所托呀……”霸宁踉跄两步，脚下忽然一个拌蒜，哎哟一声作势欲倒。陈冉冉闻声赶紧回头，顿时与霸宁扑了个满怀。
霸宁两条胳膊像章鱼样缠住陈冉冉再也不撒手，陈冉冉扶又扶不起，丢又丢不掉，刚才大了一号的脑袋顿时变俩大……
“霸宁，你撒手……”陈冉冉掰着霸宁手指道。
霸宁十指紧扣窃笑不已，“哎呦，这脑袋裂了一样……赶紧扶着我点儿……千万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可听说这几天周围有野狼出没……”
陈冉冉闻言身子一哆嗦，不再去掰霸宁手指，反而下意识望霸宁身边凑了凑，怯怯道：“不会吧，这明明是城区，哪来的狼？”
“谁说没有，你听……”霸宁忽然咧开嗓子嗷呜一声，吓得陈冉冉猛地一哆嗦，死死抱住霸宁再也不敢抬头。陈冉冉从小畏狼如虎，因为这没少受没少受霸宁的取笑。
陈冉冉抱紧霸宁，道：“你只要保证不再胡闹，我就送你回去……”
“这到底是谁送谁回去呀……”霸宁揶揄一声，冲不远处马车打了个手势，搂着陈冉冉当先走去，车夫望着少年身影笑着摇了摇头，驾车远远跟上。
“刚才那少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人冥思苦想状，忽然一拍大腿道：“对了，他就是大帅府的三少爷，没错的了。”
“什么？”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顾二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拽住那人领口狠狠问道：“你说刚才那小子是谁？你再说一遍！”
“有次我在群芳楼见过这少年，他就是霸家小霸王！肯定错不了的。”那人道。
顾二撒手，脑中嗡嗡作响，颤声道：“不会的，你看他那怂样，怎么可能是他……”一时间东来茶馆就像炸了锅般议论纷纷，几个小混混更是大眼瞪小眼，冷汗顺着脊沟涔涔而下。
老蒋头看着手中酒壶，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周围议论，呆愣了半天有点儿魂不守舍的默默离去，连鱼篓也忘了拿。
顾二搔头嘟囔道：“哎呦我的娘唉，莫不真的是那小杂种，完了完了……”
有白衣客从顾二身边走过，狠狠瞪了顾二一眼，冷冷道：“聒噪！”
顾二好像凭空挨了一拳仰天栽倒在地，半晌后才在小混混们搀扶下站起身来，望着在门口消失的白衣客如同见鬼，哆嗦道：“那人眼里竟然飞出……两把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