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总是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冷冷清清的走道,好像所有的热情和喧哗在这里都静止了。守在病房外的警员百无聊赖的想,什么时候轮班能到外面去抽一支烟。自从那位大总裁被送到医院,警方已经派人24小时监护了,这真是一份倒霉的差事。看着有钱人家,出出入入就算是送的水果也是他们买不起的高级香吉士。要是他们被那个什么EN的杀手组织打伤,能收到一个水果摊的苹果就不错了。实在是太无聊的时候,一边聊天打发时间的警员,偶尔也会朝病房看上几眼。不愧是A市有名“烧钱快”,病房足够的宽敞,这个角度还可以望见挂在墙上巨大的平面电视,心里真是不平衡。
“兄弟,看着点,我去厕所。”留守的警员是两人一组,插着裤袋去厕所的警员还有点担心,不会在自己的值班时间出点什么事吧。迎面就看见眼熟的面孔,倪景仁身后跟着他的秘书,受害人的父亲?倪氏的董事长?三个人安全性总会比较高吧,随即心安理得在厕所抽起烟来。
“董事长——”看护在一旁打理倪皓峰的食物,刚醒来的病人并没有享受美食的权利,看起来恶心的流质食物,倪皓峰只吃了一些。他看了看,倪景仁和他的秘书,是个栗色头发的男人。
“你先出去吧。” 男人用日语对看护说。
倪皓峰勾起一丝的嘲笑,又要开始“特殊”的谈判了。是以倪氏总裁和倪氏董事长的身份还是以倪皓峰和倪景仁的身份?倪皓峰苍白的脸上,还有着病人的虚弱,目光却是沉静的像是随时都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他忽然出现了别人看不懂的冷笑包含了刺探:“父亲,这是有什么对我说的,如果是公司的事,应该没有必要,如果是关于凶手的话,我倒是有一点兴趣。”
倪景仁盯着倪皓峰,高级病房的沙发即柔软又舒适,摆在病床的侧面靠着墙壁。从这里看去,倪皓峰是置于一片光线之中。对于这个孩子,倪景仁感觉得到那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情绪,“就像咽下的食物当中,参半了鱼刺一样的感觉”。“父亲”这个称呼就是带着那种莫名的讽刺。
“我知道你恨我。”
“是吗?”倪皓峰不置与否的回答。
“就像花枝永远不会离开我一样,我知道你恨我,把你带进倪氏,送入黑山家,你不会原谅我,我知道。” 倪景仁缓慢的走到窗前,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心爱的女人离开过他,他得到过巨大的荣耀和光环,也失落过,失败过。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能后悔。就像是Vito Corleone一样,往前一步是罪恶的深渊,往后一步就是死亡和失败。一点犹豫和后悔都可能带来毁灭。他背对着倪皓峰,就像是长久以来被风雨侵蚀的山石,终于露出了一条裂缝。“这么多年以来,每当看见你的眼睛我就知道,对你来说这是一种折磨”
“我不会让你死的。”
“是吗?”倪皓峰打开电视,几乎每个频道都能看到他的面孔,主播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着天花乱坠的内容,他像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包括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倪景仁一共有三个孩子,却只有作为私生子的倪皓峰有足够的资格继承倪氏的企业。这对于他的妻子陈嘉容来说无疑是一种难看。倪景仁的正室出生于有名的政治世家,在法国留学,拥有法国第十大学的经济学位,被外界视为珠联璧合的完美婚姻。生下的孩子却没有办法继承令人垂涎三尺的家族,倪皓峰时常能感受到作为正室陈嘉容视线背后的不满和愤恨,尽管她只是坐在那里看起来优雅,高傲但隐藏的却是最黑暗的渴望。这一点倪皓峰比谁都明白,“这个人请了杀手想要我的命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想要隐藏他的身份,不惜代价置我于死地又想得到什么?父亲,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倪氏在商业上是无人匹敌的企业,这个地图不到一个巴掌的城市,可以创造出来的财富远远超出它的面积。但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盘根错扎的大树,腐烂的根部就隐藏的越深不是吗?倪皓峰的祖父迎娶黑山家的小姐,难道不是一种策略。被卷入漩涡的人是如同野兽,野兽不会因为达摩而不吃肉。处于权力斗争的人们,没有任何心软可言。
“你知道我是有仇必报的。人”倪皓峰以一种好像是生鱼片不够鲜嫩一样无关紧要的语气说着,每一句又是那么咄咄逼人,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倪皓峰虽然看不见,倪景仁的神情但他知道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屹立不倒,不再是坚忍不拔,你是在后悔吗?你也会后悔吗?父亲。倪皓峰几乎是愉快的是凝望着倪景仁沉默的背影。
倪景仁转过身来,对上倪皓峰的视线。“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危害你的性命。”他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威严的董事长形象,刚毅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裂痕。倪景仁打了个手势,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看了看时间,朝倪景仁鞠了躬退了出去。
“无论你有多么的恨,你永远是倪氏的人,我的儿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倪皓峰听了,微微的翘起了嘴角,电视里正好是,当天蔡氏凌乱的会场。“我们会全力……”穿着警服肥胖的男人说。
不知过了多久,当栗色男人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倪皓峰并不能清晰的看见他长相,他的浏海很长,已经遮住眼睛,致使别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即使他身上是白色的衬衫表现出来的依然很阴郁,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他的打扮就像时下,不分性别的学生。
“在您康复以前,他都会保护您的安全。”男人首先做出了解释。
倪皓峰斜着脑袋。目光略带审视望着那位充当保护者的人。“这就是你的承诺吗?父亲。”
眼前的人身材瘦小,沉默,这样的人要比黑山家的“野兽之瞳”更能保护自己,倪皓峰带着疑虑。不过他没有显现出来,尽管倪皓峰看不到他的眼睛依然能感受他的视线,他好像并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他的注意力留在了病房的每个角落,墙壁的缝隙,门角,被拉开的窗帘,射进来的阳光,外面是一个好天气,医院供病人散步的草地,再远一点是大厦做背景的城市蓝图。直视着玻璃的时候,上面反射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睛。
“拉上窗帘……”那个人忽然喊道,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那个人已经像蓄满力度的弦,一瞬间就扑到倪皓峰身上,在枪响之前,两个人滚到地板上。傍边的医疗仪器随着他的动作,狼藉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不同的响声。倪皓峰摔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他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复原,现在更是感觉头昏脑胀,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样,一切发生的太忽然,站在蔡美芬身旁的他,只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子弹已经打在他的胸口。那颗几乎要了倪皓峰性命的子弹,与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如果不是倪皓峰的秘书变动了位置,子弹是穿过了他的手臂才射到倪皓峰,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等倪皓峰缓过劲来,那颗曾经射中他的子弹,正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他刚才躺着的病床上,出现了被子弹射穿的黑色痕迹,子弹穿过床板才落在地板上。
“怎么回事?”倪景仁拧着眉头,脸上是混合了担心的难看脸色。
“发生了什么事?”巨大的动静引起了警员的关注,他们从门外慌忙的冲进来看到地上的倪皓峰立刻朝门外大喊“赶快去叫医生……”
病房里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失去大部分光源的房间,有着幽深的紧闭感。那个人压在他胸前,就像是合实的手掌,两个人几乎没有间隙的贴在一起,倪皓峰可以闻到对方淡然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呢?萦绕在鼻尖的气味太过于淡薄,反而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似的令人想要把它揭开。
“就在一分钟之前,有人在对面的大楼阻击了你们正在保护的人。”他从倪皓峰的身上爬起来,晃动的浏海,倪皓峰能看到,那被隐藏着的双眼,如同乍泄光满的宝石,倪皓峰可以肯定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事物,有一种熟悉感悄然窜入他脑中,倪皓峰是有着过目不忘的天才脑袋,但线索太少,倪皓峰只觉得真相宛如飞舞的羽毛划过,他脑海没有留下痕迹。会是谁呢?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倪皓峰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他身上,这是第一次,他会对某人产生兴趣。
“你是谁?你又怎么确定?”他的话使警员感到一阵难堪,警员打量着他,询问道。
“病床上痕迹恐怕还是热的,如果你们现在赶过去,也许可以和他擦肩而过。”倪皓峰从他的声音当中判定出了性别,并不清脆或者是娇柔,那是很清澈的一道女声。一名警员查看床上的弹洞,一名挑起窗帘。伊如熏像是亲眼看到一般,指着林立的高楼“那是最佳视点。这个人提着装有枪支的乐器盒,却没有人觉得怪异。避开监控系统……”
那个人也许穿着深色的衣服并且整洁,这样手上的乐器盒才不会突兀,他或许像是要敢到下一个练习室,匆忙但不慌乱,别人注意到他的只有背影。所以不会有人说得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像个老练的捕手,在楼顶上不会留任何一丝痕迹,杀手有时和猎人是一样的都要具备足够的耐性,强大的毅力,才能精准而迅速的捕捉到猎物。伊如熏用脚尖挑起那枚弹壳,目光落在倪景仁的身上“至于我,你可以问问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