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你像苍蝇一样赶不走吗?”
ENWS的教官?现在整个走道,只有倪皓峰和伊如熏两个人,第三个人在哪里?无论怎么看,视野里都是被地毯和灯光分割后,长长的空间。伊如熏取下没有联络器的耳钉,朝正前方射出去,把倪皓峰推到墙边,人却转过身。她身后什么都没有,伊如熏扑了个空。
当她反应过来,回头再看的时候,ENWS的教官——德萨。西斯克,端端正正的出现在距离伊如熏五米远的地方。德萨。西斯克永远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宛如光影,又神秘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怕。如果伊如熏不是不经意的一瞥,她也不会发现德萨。西斯克。
这次德萨。西斯克的金发全都束了起来,露出经过了改造的面容,他仍旧是优雅而令人难以琢磨的,嘴角挑着的笑意,有几分冷意又有几分别的意味,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来自欧洲的贵族而事实上确实是如此。
伊如熏忽然想起来,在员工工作室那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
“即便倪皓峰在你身边,你依然敏锐。”德萨。西斯克说:“这很值得赞赏。”
伊如熏却完全感觉不到,她宁愿接受老爹的魔鬼训练或者再和黑山井大大出手一场都好,都不愿再遇见眼前这个人。当他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一个信号,那是不祥的:“如果能在你脸上打一拳,那才是值得称赞的事。”
她盯着德萨。西斯克,对方身上是一套正式的西装, 高级的丝质面料,笔直又笔挺,有点偏冷色系的蓝色,在灯光下有一种阴冷,正像是德萨。西斯克这个人,他是以什么身份进来的,伊如熏不得而知,但ENWS有的是办法。
那么在会场里撞了倪皓峰一下的人,在倪皓峰放下能源器的人,又是谁?伊如熏沉着脸,右脚微向后踏,升起戒备,面对德萨。西斯克她不得不用尽全力。与此相反,德萨。西斯克却是分外的轻松,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在手心中把玩似的。他永远保持着像是沐浴在晨光里一边和咖啡的悠闲状态,当然,他这种人就算是杀人,他也会表现得像在玫瑰园摘下一枝花一样悠然。这就是德萨。西斯克,在他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如果他不是掩盖了自己的面容,伊如熏相信,这种感觉会更明显,也会更致命但这恰恰是她痛恨的。
“显然,那将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四叶草的泠……”
“你可以打在更有用的地方,比如说……”德萨。西斯克动了动右手,伊如熏差点以为他要出手但德萨。西斯克没有,他只是打开那只手的手心,正是伊如熏刚才射出去的耳坠,德萨。西斯克不知在什么时候接住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德萨。西斯克的手一滑,耳坠到了他的指尖,那动作异常的优美,椭圆的形状,上面是以放射性纹路镶嵌的钻石,他轻轻向前弹出,耳坠宛如从枪膛射出的子弹,飞速的穿透空气,向伊如熏袭来。“我说过,倪皓峰不是我的目标。”
伊如熏当然知道,他的目标是谁,shadow——老爹才是德萨。西斯克的目标。但不管是哪一样,伊如熏都不希望它们发生。她将头一偏,耳坠就射入奶油色的墙壁上,如同墙壁上的一个缺口。
正如德萨。西斯克预言的一样,这时走道传来第三个人的声响,从德萨。西斯克身后,模糊的,轻微的,几乎接近无声的震动。那些声音明明如此的轻薄,伊如熏却觉得异常的沉重,每一声都拍在她的心房上,令伊如熏心脏紧缩。不能呼吸。而她不能知道,那个人是否和她一样,犹豫过,挣扎过,伊如熏终于明白那个,她恐惧的时刻即将来临。
“我也说过,”德萨。西斯克再次响起,带着他独特的节奏,一点点像是透过CD机播放出的嗓音:“我做出抉择的时候也是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刻。”
过了几秒钟,那个脚步声,终于在德萨。西斯克的身后停下。他从德萨。西斯克的背影之下走出来,这时才得以看清楚他的面目,以男生的身高衡量。他并不高并且身材单薄,一头的短发和时下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脸色和伊如熏的一样,苍白得可怕又或许只是倪皓峰的错觉,经过特殊药水改造的脸是很难表现出情绪的。
连倪皓峰都不确定这是不是刚才撞到自己的人但他身上的确穿着黑白的工作服。难道眼前的人就是ENWS暗杀自己的人?曾经用一颗子弹差点结束了自己性命的人?ENWS的zero?
“为什么?”伊如熏问,她紧握着拳头。倪皓峰很少听到伊如熏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如果我知道你当时去美国会变成这样,我不会让你去。”
“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阿幂——”
伊如熏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她明明和邢幂云没有一样的面容,就连身高都不一样,伊如熏却知道,这个人就是她。她没有回答伊如熏的问题,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能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她的指间中可以窥见金属隐约的反光,
伊如熏却不能忍受这样的沉默,她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ENWS的zero也就是邢幂云,没有在前进,她和伊如熏之间隔着一大段的暗沉可是又艳丽的地毯,壁灯的光亮反射到她的侧脸,反而失去了光辉,显得暗沉,她整个人也是如此,邢幂云垂着头,在她的视线里,全是那种古怪的颜色,她不敢看伊如熏,甚至是害怕,这种害怕是什么?就算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
因为眼前的人是伊如熏?她最好的也是她生命中最亲密的人之一,这个人曾经直达过她的内心深处,就算现在也一样。但她无法告诉伊如熏为什么?你不明白的是他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因为有些感触是没有办法传达的,即使她们亲密得像另一个自己。
邢幂云在美国LA就读的电影学校时,认识的德萨。西斯克。当时她当然不知道,这个人拥有一个令人吃惊甚至是邪恶的身份,她只是单纯的表现出被火焰而吸引的飞蛾般的情感,邢幂云永远无法忘记遇见德萨。西斯克那一天,
LA的夏季,热得要命的夏天,LA的一切像是被摊开了之后摆在阳光之下。在郊外,天空显得那么空旷和A市完全不同,A市实在是太小了,仿佛红豆面包上的一颗芝麻,这也许是邢幂云最喜欢LA的一点。
德萨。西斯克是从另一辆车走下来,那天他穿得很简单也很随性,邢幂云第一次看见他穿上T恤。他没有易容,以他原本的面貌出现,但这已经足够,他的出现如同另一个太阳,邢幂云只记得他的光芒,在邢幂云二十多年的生活当中,已经受够了忍受和随波逐流。
在A市,她为她的家族忍受,为她的父母忍受,现在她终于想要去追寻一点点事物时,德萨。西斯克出现了。在她心里那一刻已决定为这个人放弃一切。即便是成为ENWS的一员,ENWS的zero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不回答我?”
“难道你没有什么对我解释的吗?
邢幂云以为自己会追逐着那宛如太阳一般的人,直到自己眼睛瞎掉,直到自己疲倦,自己老去,在德萨。西斯克的身边,邢幂云从未想过时间,她只是觉得她会这么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
从邢幂云化身为ENWS的zero以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也许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追逐着那道光,直到现在。邢幂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这个权利,当她遇见德萨。西斯克时就注定,她放弃了更多的权利。而邢幂云也清楚她的子弹可以射向很多人,夺取很多的性命但有些人她却无法开枪。
“你不明白。”邢幂云说。
邢幂云要比倪皓峰更早的发现伊如熏的身份。在平安的夜市之中,邢幂云就知道了,当时,她和伊如熏只隔着一条街,人流在她们的中间,但伊如熏的身影,邢幂云是不会认错的,应该去屏东的人却在平安。不仅如此还在倪皓峰的身边,他们本来就是不可能会有交集的人。无论,邢幂云心底有多少种解释。但邢幂云知道那都是在欺骗自己,伊如熏就是‘四叶草’的泠,是她这次任务的对手,一个要保护,一个却要杀死。
这不是很好笑,很讽刺吗?
“你不会明白,如熏。”邢幂云抬起眼睛看着伊如熏又说了一次,那种为了某种信念付诸一切的决心。放弃她的世界,放弃她的亲人,甚至是放弃自我也不惜达成,如此疯狂的想法。
谁又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指甲刺破伊如熏的手掌,她却没有一点痛觉。“我应该早点发现。”伊如熏这么说,明明有那么多迹象可循,只是自己不愿承认而已。可是承认又怎么样呢?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邢幂云说她不明白,其实伊如熏明白,正因为她见过真正的德萨。西斯克所以才明白邢幂云的感受。
可是明白又怎么样?有什么从伊如熏的眼中跌落,冰凉的渗透她的肌肤,自从她认识老爹以来,再也没有这种软弱的情绪,眼泪和后悔什么的东西通通都被束缚住了。
“我无法说服你,我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即便伊如熏恨透了那种随意夺取别人性命的人,伊如熏还是没有办法,是的,她没有办法改变邢幂云和她的痴迷。伊如熏一只手撕下半个裙摆,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香槟色的破碎裙摆在她的手上,伊如熏将它一扬,轻灵的落在角落的高跟鞋上。
“但我会证明给你看,有些人是错的。”伊如熏是无法舍弃自己的家人去进入那个比暗夜还无光的深渊,可是最不应该的却是魅诱她的人
“我会证明……”伊如熏说着,发动了攻击,没有了裙摆和高跟鞋的阻碍,动作如同光电,她眼中明明有许多翻滚的情绪却又异常的坚定,那是倪皓峰从未见过的伊如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