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和赵选两人来到那天出事的大街,随处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家人的住所,原来就在早点铺子后面的坊巷中,可惜房门紧闭,早已人去楼空。
赵选询问街坊邻居得知,出事的当天那户人家就连夜搬家走了,至于人去了哪里,还有那家男人伤势如何等旁的事情,所有人都是闪烁其辞,三缄其口。
方城恨恨的一拳打在门板上,门板除了发出哐哐哐几声空洞的声音,再没有其他消息回复方城。
“国仇家恨还未得报,这些女真人却先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明明是他们犯了律法,逃难的却是受害的一家人,乃至其边上的街坊邻居都被吓得讳莫如深,惶恐不敢多言。看这户人家的房屋可见日常生活并不富裕,如今一家之主受伤了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诶,偷得浮生半日闲,一支消息卖五钱。天下无大事,家中无小事,事事包打听。”
方城和赵选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小角落躺着一个中年男子,正瘫坐在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手时不时伸进藏污纳垢的百衲衣中抓虱子,身上背了三个布袋,面前放了一个破碗,原来是一个乞丐。
见到方城和赵选已被自己吸引,中年乞丐赶紧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方城与赵选互相对望了几眼,将信将疑的踱步到他跟前。
方城揶揄道:“你一个沿街乞讨的破落户,腌臜的很,竟然敢吹天下无小事,事事包打听,谁知你所说是真是假。不过我看你闲倒是挺闲,也无需偷得半日。”
赵选听方城跟一个乞丐在那怄气,说的话又好笑,在一边抿嘴笑了起来。
那乞丐日日看他人脸色生活,天天过得是低声下气的日子,听到方城的揶揄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也不生气,反倒笑着回道:“两位小爷有所不知,我与那些失了生计只能靠要饭过日子的破落户可是不同,我乃是堂堂丐帮三袋弟子。”
说着,还抖了抖自己身上的三个布袋,“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人人坐路旁冷眼看那世事无常变化,就连那摄政王所住的德寿宫前后门也有我们的人看着,每日宫中有多少鲜鱼鲜肉运进,又有多少恭桶运出,也是数的明明白白,江湖中人人都知我丐帮包打听的大名。”
顿了顿,那乞丐接着说道:“现如今连官府的差役办案拿人也会想到先到丐帮各分舵分堂打听打听。不过我们丐帮有莫言国事的规矩,所以天下无大事指的是家国大事莫要来找。我虽只是区区三袋弟子,但这片街道的大事小事丐帮中却数我最清楚了,不知二位小爷想知道些什么?”
听中年乞丐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如街头王婆卖瓜般自夸了半天,很是有趣,
“原来还有什劳子的丐帮,常年在方府附近晃悠的那两个乞丐会不会也是丐帮中人,府中的下人还常拿饭菜接济他们,却不知人家已将府里的恭桶数的一清二楚了。”
方城想到这,心中直乐。
而赵选听到他说到数德寿宫恭桶之事,眉头轻蹙,轻轻的呸了一声。
方城问道:“那所有事都卖五钱一件?”
中年乞丐回道:“一般都是这个价,不过机密、重要的消息就要贵上一些,少则几贯铜钱,多则千两白银。”
“哼,吹牛吹破了天,谁会出千百两银子去跟一群穷叫花子买那街头巷尾的见闻。”赵选心头因为说到德寿宫的事正膈应的难受,此刻忍不住出口嘲笑道。
“这两位小爷一看就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不知世事艰难,江湖险恶,尤其行走江湖,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难免会遇到仇家上门寻仇报复之事,这时一个消息兴许就能避开那灭门之祸,你说这么多人命值不值那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方城拿出十文铜板扔进碗中说道:“听你呱噪了半天,似乎还有些本事,这十文钱就跟你买个消息,刚刚那户人家中发生了何事,如果说的没让小爷满意,小心小爷钵大的拳头。”
说完,用手指了指之前他们站的那间屋子。
中年乞丐将铜板拿起吹了吹灰,又用袖子擦了擦才放入怀中,然后说道:“丐帮做买卖童叟无欺,拿了小爷的钱,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户人家姓李,家中两夫妻带一个小孩,在城里做点小买卖,那日男主人挨了打回家,全家就连夜收拾家当逃难去了。”
“那他们去了哪里,伤势又如何?”方城有些担心的问道。
“那男主人强势应该无大碍,当日都是自己走回家中。至于他们逃难去了哪里,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看他们背的大包小包估计是要避个一年半载才回来了啊。”
还未等方城、赵选再开口询问,中年乞丐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那日过后,陆续有好几拨人过来探访过他们,其中有些人虽然穿着便服,却明显是官府公差、朝廷鹰犬,前日深夜,我正好睡在街角,还见到好几个黑衣人潜入他家宅中。他家算是走运,早早的避走,躲开了一场大难啊。”
方城疑惑道:“这户人家只是一普通百姓,为何这几日有这么多人寻他们。”
“此事好像跟朝廷有关,小的不好再说了”中年乞丐遵守莫言国是的规矩,没再说下去。
站一边的赵选突然附耳到方城身边,将这三天他从各处听来的朝廷众臣要求严查涉盛国使团之事,严惩方城的传闻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赵选的耳语,方城叹气道:“哎,难怪父亲要将我在家中禁足三日了。”
“这袁党之人实在可恶,不思为国解忧,为百姓请命,只为扳倒父亲,却把精力花在了这些龌龊之事上。”方城当着外人的面不敢多讲,只是心里对袁家人和他们的党羽又加了几分厌恶。
方城平复了会心情后,对赵选说道:“既然那户人家已经离开此地,赵贤弟我们也走吧。”
没想到,赵选却来了兴致,伸手从钱包中掏出二十文铜板,对方城说道:“城哥哥,这个所谓的丐帮三袋弟子有趣的很,反正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再听听,看他口中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方城不忍拂了他的兴致,便点了点头。
见方城点头,赵选又转向中年乞丐,十分调皮的将其中十个铜板一个个投进破碗中,嘻嘻笑道:“这十文铜钱先赏给你,你再讲几个好玩好听的见闻,如果讲的好,本公子再把剩下的十个铜钱也赏给你,讲的不有趣本公子就踢翻你的破碗。还有不许讲什么德寿宫倒了多少。。。多少。。。个恭。。恭。。。反正有关德寿宫的不准讲。”
这中年乞丐虽然号称是丐帮三袋弟子,最终还是要靠向别人讨钱生活,现在得了这么一大笔赏钱,自然高兴的喜笑颜开、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肚子的心肠都掏出来讲讲。
可惜,讲了半天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王家丢了猫,张家偷了狗的琐事,甚至讲到后面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坊间花边传闻。
看方城和赵选两人越听越兴致缺缺的样子,中年乞丐心中大急,这十个铜钱他已打定主意要赚到手里,到时候好去巷头的酒肆买上一壶酒半只烧鸡美美的享受半天。
于是,迟疑一会后,中年乞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招手让方城赵选蹲下靠近些。
那乞丐常年不洗澡,身上一股怪味,方城常年练武,经常自己都会弄一身臭汗,倒是不以为意。
赵选却受不了这股味道,但是见到他的城哥哥也蹲了下来,只好屏住呼吸,蹲的离那中年乞丐稍远了些。
见两人已蹲下,中年乞丐又将身体凑近不少,一边抠脚丫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观二位一身武艺,但又不是武林中人的打扮,定是官家子弟学了着拳脚功夫,向往武林中各种快意江湖,恩怨情仇之事。我听闻最近武林中要出一件大事,南少林寺主持无相大师和武当山玉虚宫掌门太岳道长已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共聚越州府,大家歃血为盟,推举盟主,共举大事。”
方城听对方讲的天花乱坠,身体又前倾了不少,正心痒难耐想多打听一些,突然一股清柔的幽香钻入鼻中。
本来赵选身上带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脂粉味方城习惯后就没有了感觉,这次的幽香与那脂粉香味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好似有一只手在一下一下揪着胸口,方城奇怪的转头看身边的赵选,发现他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涨得通红。
方城好奇问道。“赵贤弟,你这是如何了,怎么好好的脸就红了,额头上还出汗不少。”
对面的中年乞丐也用鼻子嗅了嗅,然后狠狠的吸了两口气,似乎有些满足道:“好香好香!”
赵选赶紧站了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边挥手一边道:“没事没事。”
中年乞丐盯着赵选嘿嘿笑了起来:“你的这位小兄弟是嫌弃我这叫花子身上臭男人的味道啊。”
赵选狠狠的白了中年乞丐一眼,对着方城说道:“这个叫花子坏的很,城哥哥我们走。”
方城道:“那赵贤弟在边上稍候片刻,待我再问问他举盟之事的详情。”
赵选点了点头,又恨恨的白了一眼那乞丐,准备转身离开。
“诶,这位小兄弟,我可给你们讲了一桩武林中的大秘密,那十个铜钱?”见到赵选准备走来,那乞丐赶紧出声道。
赵选将手中剩下的铜钱扔进破碗中,跺了一下脚走了开去。
中年乞丐从碗里拿起那十个铜钱,一边将它们挨个放鼻子下闻了闻,一边又继续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方城也不知道这乞丐怎么突然笑的如此奇怪,蹲下催促问道:“你快些说说这其中的详情。”
中年乞丐道:“会盟现在也只是一些江湖中的风闻,其中到底有何秘闻还需继续探听,如想知道确切的消息,七日之后再来此地。”
方城狠狠挥了挥拳头,警告道:“好,那就约定七日之后再见,你若敢耍小爷,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完带着赵选转身离开后,中年乞丐从背后喊道:“记得带上些银两。”
当天晚上,德寿宫附近的乞丐都被太监带着宫中的值班宿卫打的鼻青脸肿,并且严令不得在德寿宫附近乞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