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媛就差了下人到方府中找了方城报信,魏向北的遗体已取回。
还好以往就常有临安城中的纨绔子弟差人到方府找方城,赵媛这次差人来也在方府引起注意,否则这几日方城所做的种种就在要在方萧、方清那里露陷了。
方城和赵选、呼氏兄弟几人在赵媛的别院碰头后,便带着魏向北的遗体来到之前安葬太和道长的山洞。
为防走漏风声,几人并未另外雇佣人力,只是自己带了工具进山,费了一番功夫将魏向北和太和道长的遗体摆好,各自火化了。
因为来去匆忙,外加囊中羞涩,方城和呼氏兄弟只带了些简单的香烛、纸钱用于祭拜,反倒赵选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坛上好的越州女儿红,一个扎制精巧古朴的八卦符,分别和魏向北、太和道长放一起烧了。
方城看的心中又是一阵感动,“选弟不但人好,而且做事做人心细,人生能得此知己也是无憾。”
将两人的骨灰收好后,呼氏兄弟抱着魏向北的骨灰盒又抹了一阵眼泪后,就对方城、赵选告辞,踏上了回乡之路。
而太和道长的骨灰盒,则花了些许银两,暂存在了一个义庄中,方城亲手书写了玉霄真人丰五个大字贴在上面,丰是太和道长俗名中的一个字,小时候方城在玉虚宫修习时,拉着太和道长闲聊时得知。
望着这个丰字,方城没来由的一阵伤感,怔怔出神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携着赵选出了义庄大门。
接下来的几日,静安寺那晚闹出的动静仿佛未曾发生,在民间市井和朝廷官场中都未掀起一些些的风浪。
袁家也没在此事再继续揪着不放,让方城的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每日或在家中练练功,或与赵选在临安的大街中胡乱耍,或一起到赵媛的别院指导赵选练功,顺便在赵媛家蹭几顿吃食。
一段时间下来,方城意外发现赵媛除了奉承方家,有些自来熟以外,竟也十分热心天下时局,交谈时针砭时弊,有些见解也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有几分父亲的风范。
另外赵媛看着柔弱和善,身上也没有一点武功内力,一手箭术却是出神入化,无论马上还是平地都能箭箭正中靶心,后来反倒方城开始渐渐有些拜服,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日子虽然平静,但方城心中明白此番行动,武林中各个门派参与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各派各帮都损失惨重,现今平静的表现下,定是暗流涌动,各种势力蓄势待发。
不过这些都是冲着袁家去的,方城也懒得去关心,只是心中伤感玉虚宫的门人和徐渊徐大哥,自己私底下也去临安府中多次打听,得到的都是徐渊再未露面的消息,临安府业已重新找了一位好手,补了总辖这个差事的空缺。
这期间也不是全无事发生,先是朝廷中传出消息,此次摄政王召见盛国使臣,商定议和之事,因盛国使臣所提的条件十分苛刻,朝堂中众多大臣吵成了一锅粥。
最终摄政王慕容泽权衡利弊后也无法接受盛国的全部议和条款,盛国使臣态度倨傲,在朝堂中当场翻脸,并狠狠的羞辱了越国一番。
可惜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未得任何赏赐直接被礼送出境,为防止再次发生暗杀他国使臣的事情,护送的队伍选的还是方家的神策左军。
紧接着,朝廷急下几道军令,让驻扎淮南两路的总监司门和兵马总管多多关注边境动态,严防盛国大军突袭。
方萧也受命带了部分方家军的精锐,前往襄樊,守住盛国铁骑可能长驱直入的另一个入口。除了军事上的防御,摄政王还接连派了几拨祈求使,仍旧寄希望能够达成议和。
父亲离了临安城后,方城反倒稍稍松了口气,自己照着“九霄无上心法”中的碧霄篇练了一段时间,却是毫无进展,总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强的阴柔真气在体内各处经脉潜伏着,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有一晚甚至如之前般再次发作,幸好自己早有准备,拼命压制才没晕倒。
之前父亲在家,方城实在不敢将此事提出,毕竟这次自己也算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在父亲的威压下,到时连说瞎话或者辩解的勇气也没有了,可体内的真气单凭自己实在无法压制化解,现在父亲离家,总算有机会可以找大哥方清商量商量了。
方城心中打定主意后,来到方清的房间。
先恭恭敬敬的跟嫂嫂请了安,坐下聊了会不痛不痒的闲话,再找了个空档将大哥拉到练武场,把这几日所有的事情都细细和盘托出,最后再恳求大哥不要将事情告诉父亲。
方城口干舌燥的说完后,抬头看着方清,却见他并未露出本该惊讶的神色,只是诡笑着望向自己。
方城见到大哥的神情,心中有些明了,随即戏谑道:“哥哥,原来你肚子里对这几天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还能一直忍着不来找我。”
方清笑道:“也没全部了解,最多只有个七八分吧,剩下的许多就靠猜测了,今日一对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明日有空你带我去拜祭下太和道长吧。”
“好,太和道长与我们家也是世交,大哥就代父亲前去祭拜吧。不过没想到大哥也会做偷偷瞒着父亲,背地里搞着调查跟踪的小动作。”
“你怎知我未将此事禀告父亲大人?”
方城回道:“父亲最是不会在我们小辈面前隐藏情绪,遇事总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这几日父亲对我态度温和,应该不知道我参与在了其中。”
方清伸手敲了敲弟弟的额头,轻笑道:“我们方家世代忠良,门风森严,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小滑头?”
顿了顿,方清严肃道:“此事未闹到摄政王面前,袁家也不再继续追究,而且未免父亲牵连其中,我才没告诉父亲。只是以后你自己要多注意些,虽然少林寺、玉虚宫都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名门正派,可江湖中人行事鲁莽,喜欢打打杀杀,遇到事情便容易冲动,你以后还是尽量多远离他们,我知你不喜从军,但也要学会多替父亲分忧解难了。”
方城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不过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大哥做官做久了,也沾染了不少官场习性,少了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血性,父亲就是比大哥大度不少。
方清轻责道:“看你小子眼珠子乱转,心中定是不服了,我要让你嫂嫂早日给你寻门亲事,你也好早点收心,变得成熟稳重些。”
方城笑道:“你被嫂嫂管的牢牢的,就想要祸害兄弟,还真是兄弟间要有难同担啊。”
兄弟两人说笑了一阵,方清仔细给方城诊了诊脉相,又用内力在方城全身探查了一遍,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眉头越皱越紧。
方城见到一向都较从容的大哥,居然眉头紧皱,心中吓了一跳,慌忙问道:“问题很严重吗?”
方清却突然脸上绷不住噗呲笑了出来:“我以为你整日没心没肺的混日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原来也有慌乱的时候,放心,小命暂时是无碍的了。”
方城自己也忍不住笑道:“平时里都异常严肃的大哥,今日怎么老没个正经,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方清抬头看着漫天繁星,正好月光柔和,衬托的夜幕更是璀璨光华,不由感叹道:“好久没跟你这般吵吵闹闹了,今晚繁星璀璨,如千树放花,临安城虽热闹,可夜晚却没有我们以前住的乡下那么空旷透亮,母亲总是是天气晴朗的时候带我们俩数天上的星星。”
方城也不无怀念道:“是啊,父亲常年征战在外,乡下的家中简朴,可母亲却总能在每个季节用当季的鲜花为家中添上不少的情调。你我兄弟二人读书的时候,母亲还会调上一小撮熏香供我们静心安神。可惜我们两人现在却没能学到母亲插花、调香的本事,只会舞刀弄枪,成了粗鄙武夫。”
对于逝去的母亲,兄弟二人都很怀念,每每忆起,多是伤感费神,沉默良久,方城便轻轻带过道:“感慨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正点上呢?我体内的真气该如何化解?”
方清道:“太和道长渡让给你的真气,属于道家阴柔一派,而你一直修习的方家内力,乃是纯阳一派,阴阳冲突,无法调和,才会导致你现在的情况,我猜想太和道长所说让你修炼“九霄无上心法”,就是助长你体内的阴柔之气,再逐渐引导他渡让与你的真气融合,只是这方法最终会将你体内方家的纯阳真气全部抵消。”
方城自然不舍得方家的家传内力,不甘心的问道:“我之前也学了“九霄无上心法”,为何我自身所修的阴柔真气,从未与家传的纯阳真气冲突,是否还有其他办法控制?”
方清凝神思索了一会,黯然道:“我平日心思都放在了钻研用兵之道上,对武学秘籍的涉猎不够广博,也许是你自身修炼的阴柔之气不多,并且在你的控制之中,每次真气运行时,阴柔之气和纯阳之气互相在不同的经脉流动,所以未有冲突。我暂时能想到的第二个方法便是找几位纯阳内力的高手将你体内那团阴柔之气逼出体外。”
方城听闻,坚决的摇了摇头,太和道长生前唯一的所托,方城自然也不想辜负。
方清见自己的弟弟态度坚决,只好说道:“你既然有自己的坚持,为兄也不好再言,那我先用内力将你体内作祟的那团真气压制在你的丹田气海,这样可保证半年内阴阳冲突不再发作,你我平日多翻翻家中所藏的武学典籍,许能从其中找出阴阳调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