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早课按惯例在卯时,陈青谣摸黑着起床,也懒得洗漱了,拿了一堆书塞给了小蒲团,睡眼惺忪地下了山。
司学府学堂内,待学生都入席,孔少学才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坐在案前,没说话,闭着眼眯了一会儿,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各位从今日起我们早课的内容嘛……就把昨日学的复述一遍吧……”
“孔司学,”墨青打断他,“我们只是来应试的,司学府的规矩我们也已经了解了,可这郡主的比试还有半月的时间,是不是该早些知会我们?让我们有所准备?”
“是啊,”风彬也跟着附和,“这眼前的大事不就是这场比试吗?绕这么多弯子,别耽误了才是。”
孔司学听完后,睁眼看了一圈,见坐在后面的陈青谣还趴在桌上打瞌睡。他笑了笑说道:“呵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各位好似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但是各位来之前可曾想过,你们真的了解这位郡主吗?”
风彬试探性地问:“孔司学可是要在今日告诉我们,郡主有些什么喜好?又或是要告诉我们一些宫中秘事?”
“宫中之事岂是我等能窥知的,”孔少学拿起桌案上的羽扇,“非也,非也。今日老夫是要看看各位对郡主的了解,就当是今日的课题吧。”
底下一片静悄悄,见无人说话,孔少学又说:“不用担心,这课堂上讨论的事情,不是比试,大家只管随意说。”
“活泼好动。”墨青抢先说。
“大气不做作。”南宫冥接着说。
“嗯……真性情。”风彬半天才挤出一个。
这时坐在最后面的陈青谣抬起了手。
“……青公子请发言。”孔少学示意她起身说话。可陈青谣捂着耳转过头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
百止正在堂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拿小石子弹了她一下。
“啊!”陈青谣被突如其来地石子打中,抱着头大喊,“哪个混蛋王八羔子,郡主都敢惹?!”
这一喊不仅把堂内外的人都怔住了,连她自己都彻底没了睡意。
“呃,我,我的意思是大伙儿应该都知道郡主最喜欢说的就是这句话了吧?”她感觉自己粘满胡子的脸好似火烧一般滚烫,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只能闭着眼睛说,“我也是听说的,希望对大家有用。”
“说得没错。”孔少学扇着扇子,“郡主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她在外面的名声实在是彪悍得很……”
陈青谣睁眼,心想:原来搞了半天是在说我的事情啊!
“罢了,”孔少学摸着胡子道,“各位都知这陈国只是弹丸之地,全都城上下的兵力也不足五万,可就这么看似无足轻重的小国在短短几年内却成了南北两国都互相忌惮,且互不可缺的角色。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我北国好施恩德,才成就了陈国的今天。”风彬毫不掩饰地说,“没有我北国的扶持,陈国没有建国的可能。”
“此言差矣。”南宫冥捏紧了扇子,“若非南国源源不断地输送商货至此,这荒山野岭哪有如今这般景致?谁又会来此做买卖?”
“北国没有商货吗?货物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建城时,北国曾派人来亲手为陈国开建官道,挖土砌墙。”
“没有南国的砖瓦和供给,陈国也不能建起这城墙…”
两人争执不下,但碍于身边耳目众多,便不再争辩。孔少学冷眼旁观了会儿,忽而看向墨青问,“墨家三代皆为开国元勋,为南国立下汗马功劳,南国皇帝更是允诺墨家后人可行封侯礼,只是公子在弱冠之年都拒绝了。世人都说在南国像墨公子这样的,是难得一见的清心寡欲之人,但出于好奇,老夫想问一问,这陈国是如何吸引公子来此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墨青冷冷地回答。
孔少学摇了摇扇,不再追问,后又向陈青谣看去,“青公子,你是怎么看待陈国招亲呢?”
“我?”陈青谣挠了挠脑袋,侧头看了眼在角落里写字的小蒲团,想了想说,“我是为了找我侄子才来的,顺便,顺便正巧碰上郡主选驸马,而且又不限出身…说明这陈国开明!”
孔少学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世人皆知陈国渺小,但世人也知陈国阔气,对于外人一律礼待,收取的稅费也远低于其他两国,对本国之人更是乐善好施。古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样的陈国自然受黎民百姓的爱戴。”
孔少学再次点点头:“说下去。”
“那这与郡主结亲有何关系?”风彬有些不满,打断道,“这郡主征婚又不是陈国国主征婚,郡主喜好和这些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陈青谣有些激动,因为关系到自己的清誉,势必要澄清一下。“都说郡主是样貌丑陋,行为粗鄙,我想问问各位,来这里那么多天,你们亲眼见过郡主出来做过那些不堪的事情吗?所以道听途说,德之弃也!若德不配位,陈国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人做郡主的驸马!”
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再想想,如此重视道德观念的陈国又怎会让自己的郡主成为传闻中这般,那般?”陈青遥一本正经地说,“这绝对是污蔑,蓄意抹黑。”
陈青谣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顿时感觉自己瞬间舒畅了许多,一扫往日的憋屈,乐呵呵地坐下了。
“说得自己好像真见过郡主一样。”风彬嘲笑道。
“郡主的婚姻是国事,未来的驸马自然也需要严于律己,我倒觉得青公子说得没错。”南宫冥接着说,“只不过,如若郡主真有这样的想法,那势必不仅要文武双全,还会有别的考验。”
孔少学笑而不语,心中叹息道:“看来,各位是真不了解这郡主啊……”
午后,陈青谣牵着小蒲团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走着。
百止扶着南宫冥小心翼翼地走在他们后面。“殿下,这小子今日在司学府说得话真是他自己心中所想吗?”
“你怀疑他是受人指使?”南宫冥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有些入神。
“殿下,这小子穷得很,说是商人,我看他就是来骗吃骗喝的,若说受人指使,我看也像,以他的智商,绝不可能了解深居在宫中的郡主。”百止越想越肯定地说,“估摸着昨日害殿下落水受伤的多半就是他吧?”
“听着,绝不能在别人面前提昨夜的事,以免打草惊蛇。”南宫冥低声说,“还有晚些时候去请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