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揉着自己的脚踝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拿石头砸我的脚,赵无敌!是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本姑娘要阉了你!”
木桌旁的赵无敌一脸无辜,解释道:“死八婆,我才不是喜欢暗地里偷袭的人,至少这一次真的不是我,你可别冤枉人。”
周围的围观者纷纷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出得手,敢惹这位受到无名先生特殊照顾的姑奶奶。
这时一个声音在人群外面说道:“是我扔的。”
众人闻声看去,让开一条宽敞的过道,露出了后面说话的那人。
那人一现身,王新便欢喜的朝着那人走去,笑着说道:
“千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半年都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离开吴县了。”
李千夜摇摇头,指着远处的大山说:“没离开,我和师父在山上住了一些日子。”
王新拔出地上的剑,插回剑鞘,正想开口说话,只听一个声音带着哭腔骂道:
“王八蛋!你们合着伙欺负我,太不要脸了。”
刚才还在地上哀嚎的赵薇,见着凶手自己承认了,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怨恨的盯着李千夜。
李千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乎意料流露出自责,对赵薇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两次都用石子砸了你。”
赵薇眉头一皱,喃喃说:“两次?你是谁啊!什么时候的事?”
“没什么。”李千夜淡淡的说,转身便要离开。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王新说:“你回家吗?我想回村里一趟,一起走吧。”
王新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欣喜的答道:“好啊!千夜哥我们一起回去吧,都好久没去抓螃蟹了,它们肯定想我了。”
李千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不过想想螃蟹应该不会喜欢别人抓自己去吃吧?
这也是李千夜就住在小溪边上,却从不去抓螃蟹的原因。
望着两人并排走去,赵薇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脚疼,早就追上去把面前两个看起来十分讨厌的家伙教训一顿了。
随着两人渐渐走远,赵无敌扭扭咧咧的走进人群之中,向着旁边人打口哨,小声嘀咕道:“嘘!别出声,看见没?死八婆沉默了,这可是暴风雨前的寂静,我要出去躲一趟,你们千万别告诉死八婆。”
周围人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也悄悄的散开了。
隔了半晌,赵薇发现周围的人少了一大片,这才反应过来——赵无敌又逃跑了。
气得长啸一声。
“王八蛋!赵无敌!你又逃跑!”
……
夕阳斜,红霞烈。
远处近处的山叠成影,山后也是一派农忙景色,只是这边的山远没有那边的山绿,田埂由山势而行,一块连着一块,层叠成阶梯状。
李千夜从山沟沟里的小溪里窜了出来,本来是准备走大路的,奈何王新非要抓螃蟹,最后只得窜着小溪沟走了。
顺着小溪而下,两旁是插满秧苗的田埂,偶尔也会有一两条简陋的石桥、木桥。
溪的水色浑浊,掺和着泥沙,王新上演的便是一种瞎抓手法:搬开石头用手在浑浊的泥水里一摸,摸到啥,抓到啥。
李千夜心里怕,不敢这么抓,很小的时候他就有阴影,在水里摸螃蟹的时候摸到了蛇尾巴。
虽然蛇没毒,也没咬着他,可那样的经历还是让他不敢学着王新,像他那样在浑水里瞎抓。
这时候,李千夜抓螃蟹的手法就显得温柔了——搬开一块石头后,朝着水里拍一掌,水花四溅,直见泥沙。
如果有螃蟹,他就趁着这个间隙伸出手去抓出来,没螃蟹简单的被溅一身泥水,玩得不亦乐乎。
一路向下游走去,天色微暗,黄昏来临的时候两人来到了老白坟旁的水池前。
这里的大水田也插满了秧苗,只不过有些地方的秧苗明显歪歪斜斜的没插好,想来老人家一个人忙活也不容易。
小不点儿的李千夜哪懂这些,两人把抓来的螃蟹用野山棕的叶子绑成一串,提在手上,往自家的小院子走去。
院子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除了泥巴,什么枯枝败叶都没有,李大公坐在石凳上纹丝不动。
他的枯黄的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好像在想思考,又好像在睡觉,也或许在发呆。
李千夜没多想,先一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找大白。
这条大白狗果然躲在房间里睡懒觉,四脚朝天,半条舌头吐在嘴外面流汗。
狗眼瞅了一下李千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闭上眼睛继续打盹,可脑子里一想,它就意识到是谁回来了。
汪!
大白从床上跳下来,摇着尾巴跑到李千夜脚边,轻轻咬着李千夜的裤子,嘴里大叫着,“汪汪汪!”
李千夜笑着说:“大白兄你猜这一次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汪!
大白狗跳了起来,两只爪子扑到李千夜的衣服上,粗鲁的想把衣服给扯开。
李千夜被逗得大笑,“哈哈哈!大白兄别闹了,你等一会,我给你拿出来。”
这时候,外面院子里的李大公被狗叫声惊醒,看了看周围,眼神中闪着凶光,回头一看便看见了王新在地上数螃蟹。
“一只,两只……三十六只,这只好小哦。”
“王新?你怎么在这里?”李大公凶恶的眼神消散,向王新问道。
王新指着李千夜的房间说:“千夜哥回来了,刚才我还在和他一起抓螃蟹哩。”
李大公一愣神,正巧李千夜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的大白狗得意洋洋的咬着一根大骨头。
这一年多没见面,李大公立马湿了眼眶,颤声说:“混账小子!你怎么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看你。”
李千夜露出微笑,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金橘子朝着李大公走去。
李大公差点泪目,弯下腰正想去接李千夜递过来的橘子,腰上一疼,一只脚跪倒在了李千夜的面前。
这可让李千夜有点举手无措,赶忙去搀扶李大公,慌张的说:“爷爷,你怎么了?”
李大公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腰间,一股鲜血从指缝中涌了出来,他咬着老牙,从嘴里挤出一句。
“没事,别担心,就是受了一点小伤。”
小伤?
小伤会出这么多血?李千夜自然不信,对一旁啃着大骨头的大白问道:“大白兄,爷爷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受伤的!”
大白汪汪叫了几声。
李千夜若有所思,没说什么。
一直在数螃蟹的王新也走了过来,看见李大公腰上流着血,马上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塞着的小瓶子。
“千夜哥,这是师父给的金疮药,快给爷爷敷上吧,流这么多血一定伤得很深。”
李千夜接过瓶子,手忙脚乱的废了老大半天才取下塞子,正想给李大公敷药,李大公却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细声说:“别在外面,到屋里去。”
说着,李大公按紧腰上的伤口,在李千夜的搀扶下缓缓朝旁边的房间里走去。
王新和大白也跟了进去。
在屋子里,李大公再也没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惨叫,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李千夜立马慌了神,急促的问:“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李大公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担心,原本这伤都快愈合了,刚才一激动才裂开,敷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爷爷,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有事,求求你了。”李千夜隐出泪花。
一旁的王新也两眼通红。
两个不大点的小孩子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掀开衣服,才看见这伤口一直从左腹到右胸下,由深到浅。
伤口平整,皮肉都是被整齐的切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刀、剑之类的兵器伤的,可李大公却忍痛笑着说:“别哭了,爷爷上山砍柴不小心遇到老虎,被抓了一爪,不碍事。”
“可是……”李千夜哽咽着,“爷爷你流了好多血,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每天都很努力,爷爷你看我现在都能控制寒脉了。”
说着李千夜随手抓起一把泥沙摊在手上,不一会儿泥沙上就有了冰霜。
王新好奇的看着,小声问道:“千夜哥,这是什么武功呀?太神奇了。”
“对不起王新,师父不让我跟别人说。”
李千夜眨眨眼睛,挤出一滴泪挂在脸上,还没落下,便在脸上凝成了一颗冰珠。
李大公用手揩去冰珠,摸着李千夜的脑袋宽慰道:“傻小子,男子汉哭什么哭?又想惹爷爷生气了?”
“不是,爷爷我没哭,是沙子飘到眼睛里了。”李千夜摇头,把手中的泥沙仍在一旁……
老爷子倔强,伤口敷上金疮药之后坚决让李千夜回到师父身边去练武,就算不练武也要待在吴县。
两个孩子好说歹说之后,李大公才同意两人留下来休息了一晚。
翌日正午,李大公送别了两个孩子,在得知李千夜就在吴县酒楼暂住时,李大公拍着大白的狗头,让大白跟着两个孩子去往县城,而他自己也许诺过几天伤口愈合之后在吴县县令哪儿借住一些时日,好好陪陪李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