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既得主人号令,便直飞进太原城,引得守城将士尽朝它射箭。
不一时,大美人抓了一大块肉回来,交到彀英手上。
彀英道:“日子过得不错,还吃牛肉呢——待到他们吃人肉的时候,我们就可破城了。”
两人回到营帐,大美人不肯在外歇息,竟收起翅膀,摇摇摆摆晃进帐篷,扒着尖嘴要彀英喂它。
彀英撕些牛肉给它,摸着它道:“再过些日子就放你回老家抱窝,希望你能找个俊爱根。”
宗弼担心阿合,道:“你们这边既无事,我明日就回汴梁——只是我们撤军之时,你们可能掩护?”
彀英道:“你们若过了黄河,并不需要我们掩护;你们若未过黄河,我们还得渡河掩护,此时太原未下,若我们分兵渡河,被人截断前后道路,不是白白送死。”
宗弼皱眉不语。
当天,宗翰在军中设酒肉招待宗弼,彀英把大美人栓在边上,喂些酒肉给它。大美人神气活现,随意走跳,唬的一众将士皆不敢靠近。
宗宪先来了,跟宗弼叙话,宗弼笑道:“你长高了好些!”
宗宪道:“从军以来,约长高了4寸,可还是只比熟辇高这么点,她现下,已经快5尺7寸了。”
彀英笑道:“要论身形,还真是宗干哥哥更配她,比她高3~4寸。”
宗弼笑道:“还是我跟我萨萨最配,她5尺5寸,我6尺2寸。”
宗宪望见宗弼幸福神色,闷闷不乐,轻声道:“你兄弟皆好福气。”
宗弼道:“你总像个小孩一样,她自然不喜欢你,你应该像我大哥那样,庄重一些。”
彀英笑道:“再拄个拐杖,留点胡子……”
宗宪本想调侃两句,不意竟落下泪来,难过非常。
宗弼、彀英皆吃了一惊,不知该不该劝他。
此时宗翰同谷神、娄室、银术可等人进来,见宗宪哭鼻子,急道:“你们又怎么欺负他了?”
宗弼和彀英都装没听见,扭头逗大美人,大美人居然很难得的并不讨厌宗弼,安稳的让他摸头。
宗宪道:“不是他们欺负我,是我自吃醉了。”
宗翰等人落座,与宗弼叙些别情。
宗弼道:“东路军撤军在即,希望你们能打些掩护。”
宗翰道:“东西两路各许便宜从事,你们既自孤军深入,就当知道后果,我们何苦拼死相护?”
宗弼道:“两路大军南下,西路军要应对宋朝最精锐的西北军,还要提防反复无常的夏国,且所经之地,多是中原战略要地,自古以来军民皆习战斗,若非宗翰哥哥胸中早有丘壑山川,西路军自无法杀败阻挡诸路援军,连东路军亦无法不经大战而至汴梁。如今东路军形势危急,我二哥,固有贪功冒进之嫌,但东西两路,实为一体,若东路受损,西路士气亦必受挫,万一宋朝乘势掩杀而来,与太原军民内外夹攻,西路军岂能独善其身?”
宗翰不语。
宗弼道:“宗翰哥哥也不必分兵渡河,只需继续阻挡四方援军,且扬声攻城,分散汴梁兵力,其余的,我兄弟挣命而已。”
宗翰沉思良久,微笑道:“你虽自幼淘气执拗,胡作非为,骨子里却更像你大哥,更像你爹。前些日子种师道领兵经我这里赶赴燕山,我因偷袭刘光世未及阻拦,不过你放心,我已探明他只带了7000人前去,若他弟弟种师中[1]敢率主力前来,我定教他有去无回。”
宗弼颇意外,喜道:“种师道在汴梁外围广置营垒,大张旗鼓,我们只当他有几十万兵马,原来才7000人!”
宗翰道:“不然呢?”
宗弼下席,向宗翰行礼,道:“多谢宗翰哥哥!”
次日,宗弼即回,彀英送他,颇有些不舍,道:“此处无聊,你只来一天就急着走,我还想着咱们带大美人狩猎去,你不知他多俊呢!要不你且留几日,咱们猎几只狐狸做围巾!”
宗弼道:“你跟活女去吧,我萨萨独在军中,我不放心。”
宗望催促割让三镇并以宰相、亲王为人质后,钦宗便召集诸弟,具言其事。
诸弟悚然,无人敢对,钦宗九弟康王赵构[2]出列,道:“金人必欲亲王为质,臣弟为宗社大计,岂应辞避!”
钦宗握着赵构双手,落泪道:“九哥,此行艰险,你,你务要小心保重。”
赵构叩首,道:“国家有急,死亦何避!若有军情要事,大哥,不必顾念我!”
当天,徽宗、钦宗哭送赵构与张邦昌入金营为质。
宗望精选将士百名在赵构和张邦昌帐外往返巡逻,昼夜不停。
张邦昌日夜啼哭,不思饮食,赵构却意气闲暇,每日写字作画自娱。他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徽宗诸子中最善武功骑射,虽书画文采不及匿名中过状元的三哥赵楷,仍不失为徽宗诸子中的潜力股。
玉儿听说康王入金营为质,径来拜访,向他行礼。阿撒及另外九名护卫皆挤坐帐中,不发一言。
赵构道:“前番听说玉姐姐被金人掳走,不知玉姐姐这几日可好?”
玉儿道:“多谢王爷挂怀,我与他本有婚约,并未吃苦。”
赵构背向阿撒等人,示意玉儿着他们出去伺候。
玉儿心下为难,道:“今日王爷雅兴,也允我写几个字,请王爷赐教。”
说着写道:“特遣十人护我,防人且自防。”
赵构微笑道:“果进益了,怪道众人皆唤姐姐‘相公’。”
说着将玉儿写的字划掉,另写道:“何意?”
玉儿看赵构一眼,写道:“幼稚妒甚。”
赵构忍俊不禁,写道:“美甚。”
玉儿脸上一红,默默无言。
赵构细看玉儿,他虽见过她多次,却从未注意,她竟出落的如此美丽了。
玉儿略坐一时,便起身告辞。
赵构道:“玉姐姐闲时可常来找我,我孤身在此,连个可说话的人也没有。”
玉儿向他微笑一下,转身去了。阿撒将两人用过的纸张尽数收走,并无一言。
此后,玉儿常来找赵构说话,有时向他请教些字画技法,有时听他雅奏一曲。
赵构生母韦氏出身低微,姿色才气于徽宗诸妃中份属平常,而赵构本人,于徽宗诸子中,也不甚起眼。他自幼勤学苦练,谨小慎微,只求自己的父亲多看一眼,可事到临头,却只有挺身拼死为质才得父兄执手洒泪相送。他有时觉得,能得父亲泪别,也算不枉此生,可到了金营,又觉得一身抱负无处施展,甚为可惜。
[1]种师中(1059-1126),北宋末年名将,其祖父种世衡、伯父种谔、兄长种师道皆为北宋名将。种师中长于军中,长期戍守西北边疆。
[2]赵构(1107-1187),即宋高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