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场东边围墙上的木廊中,墨简此刻实在有许多话想要和儿子墨循说,一来现在木廊中周边人实在太多;
二来,他也是这才见到这十年未曾谋面的儿子,如今就跟在自己的身旁,心中百感交集,如同身在梦中一般,实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反倒是墨循,这一路是经历了些大风大浪,这几日又是几经生生死死,这一刻握着李嫣的手,站在父亲身后,心中虽然也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却还是牢记着他在那越国莫干山,等待父亲墨简归去的母亲,于是墨循向着身前的父亲,轻声说道:
“父亲,母亲都还安好,一直在越国莫干山下的莫村等你。”
墨简听到这一句话,身形微颤,那条断臂的衣袖,更是颤抖的厉害,他眼睛微微眯起,忍住眼中的泪水,点点头,说道:
“等为父送你和你表哥,去了那蓬莱岛,便立刻前往莫村去。”
墨循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那义父莫竹,也叫孩儿代向父亲大人问好,他也在莫村等你。”
听到莫竹这个名字,墨简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个莫竹,自己孩儿称呼他为义父,那么他自然就是当年从邱樊里,救了自己妻子和孩儿的那个老郎中樊泽了。
墨简哈哈一笑,说道:
“好,好,好,我也是要前去,好好感谢他这番,救了我的妻子、孩儿的性命,还将我这孩儿,教导的如此优秀呀。”
说罢,墨简这一刻,对往事的种种回忆、对父子团聚的欣慰高兴、对妹妹的当年惨死、对十年不能与家人在一起的神伤、对人生如此变化无常的感慨,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终于实在忍不住,两行热泪,留下了脸庞。
柳娥眉见状,情不自禁也是跟着哭了起来,一男一女两个大人这般一哭,一旁的墨循、樊洗、李嫣,更是触及伤情,纷纷抽泣了起来。
一行人,便就这般一起在赛场东边围墙上的木廊中哭泣着,直哭的周边众人,一头雾水,满脸诧异,看着这两大三小,一个个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丽动人,这一会儿,却都泣不成声,这是闹那门子的幺蛾子事?
这边一家子还在哭哭啼啼,那擂台赛场上的第六场比试,却已经开始了。
第六场比试,是由:秦国地狱道之女,小孟婆:白裳,对战韩国天道之子,鹫撮霆击:暴鹫。
这一次,蓬莱殉道仙神童子之争擂台赛上,各色童子汇聚,有正气凛然、有道法正宗、有手段阴狠、有诡异多端,但要是说,谁最显得神神秘秘,当非这个小孟婆:白裳,是也。
就见那擂台上,一个女童一身暗红色的长衫,身披暗红色的薄烟纱,逶迤暗红色拖地烟笼裙,身系暗红软烟罗,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红色木簪,缀着点点红玉流苏洒在满头青丝上,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红纱,手指洁白如玉,微微翘着小拇指,握着一根红色的盘鬼藤木杖。
女童脸上带着一个暗红色的面具,这面具如同一个鸡蛋壳一般平整圆滑,没有一个孔洞留下,连双目的位置,都没有留出孔洞,面具遮住了这小孟婆的整个脸庞,就连眼睛都被遮住。
不过,看过小孟婆之前两场比试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小孟婆虽然双眼都隐在了面具之后,但她那红色的盘鬼藤木杖,顶端那些盘根错节处,有一颗红色的异石镶嵌在其中,这石头似乎可以看到三百六十度范围内的所有动静,并且通过这木杖传递给小孟婆。
小孟婆这诡异的红色面具,配上她这一身暗红色的衣襟,显得神神秘秘,但是她的功法,更加是神秘。
因为在场那么多修真功法高人,至今为止,都看不出来,究竟小孟婆,是如何施展功法,如何可以在一招之内,就将对手,击出了擂台,确切的说,不是击打出擂台,而是不知怎么回事的,“移”出擂台的。
两场比试,每一场,小孟婆的对手,最后都是毫发无伤,满脸惊愕,无法置信的表情,就那般,突然自己就被人“移”出了擂台,输了比赛。
而面前的小孟婆,依旧就是如同她刚走上擂台那般,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连全身那些红色的衣襟似乎都没飘动过一丝一毫。
想到了这些,这时候站在小孟婆对面的韩国天道之子,鹫撮霆击:暴鹫,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一身铠甲下,那贴身的衣物后背都湿了一大片,连他握着一对鹰爪双飞挝的手掌中也已经满是汗水了。
暴鹫,本来不该是一个会因为一场比试,而紧张到这种程度的童子,毕竟他的父亲,是韩国的大将暴鸢。
暴鹫天生是个天道之子,修真天道功法,结合家族中的秘传兵刃,修炼了“鹫撮霆击”这套天道功法。
暴家一族的秘传兵刃:“鹰爪双飞挝”,是用纯铁制成,形状像鹰爪,用皮绳系之一端的机关处,具有抓、拉、擒等作用的软兵器。
施展之时,双挝掷中敌人时,拉动皮绳,使爪尖深入敌人的肉体中,将其拉倒擒伏,十分的精巧和难以对付。
天道“鹫撮霆击”的功法,则是如同老鹰攫食,雷霆猛击一般,气势威猛,结合天道御空之术,模仿老鹰、兀鹫这种猛禽而演变而来的功法。
“鹫撮霆击”功法施展起来有“拿撮、抓击、掐撮、翻击、靠撮、锁击、拦撮、截击”八种变化。
同时施展“鹰爪双飞挝”的“立爪、仰爪、俯爪、反爪、倒立爪”五爪型。
演变身法变化的体术:“俯、展、仰、拧、转、伸、缩、闪”的“鹰鹫八形”,可以说是攻防兼备,雷厉风行了。
暴鹫此番参加擂台赛,便就凭着这“鹫撮霆击”的天道功法,家传的暴家一族秘传兵刃:“鹰爪双飞挝”,一路披荆斩棘,杀入了决赛。
当他在这决赛之时,知道了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个神秘的秦国地狱道之女,小孟婆:白裳,暴鹫原本怀揣着必胜的心情,那一腔热血,那一片准备前往蓬莱岛的激动向往之意,便如同掉入冰窟一般,瞬间凉的透骨。
暴鹫看过小孟婆之前的两场比试,就连陪同他一起来的,暴家那位“七重天:破天道”境界的高手,都无法看出小孟婆的手段来。
不过,这位暴家高手,在这决赛之前,到是给了暴鹫一个战术,那便是:不要去顾忌对手有什么手段,一开场,便施展“鹫撮霆击”的绝杀之招,配合“鹰爪双飞挝”尽可能的压制对手,不停的攻击。
用自己的优势:速度以及刁钻的攻击招式,远距、中距离范围的杀伤力,最快的干掉对手,甚至,不用去顾及可能会失手,要了对手的性命,怎么能有效的让对手被压制,怎么能第一时间的让对手失去反抗的能力,就怎么打。
暴鹫心中牢记这些赛前的教导,虽然此刻他紧张的全身都是冷汗,不过,随着冬日下午的寒风吹过,这些汗水逐渐冰冷,带给他全身一片刺骨的寒意,到是让他脑中无比的冷静清醒下来。
暴鹫深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寒气,眼中寒光爆射,体内功法爆起,他双脚踏地,身形如同一只兀鹫一般,飞射而起,向着小孟婆疾飞而去。
同时,他双手中的“鹰爪双飞挝”,先声夺人,在他身形刚一跃起时,已经向着小孟婆击去,一只直抓小孟婆脸上红色的面具,一只直向小孟婆的咽喉抓去。
暴鹫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同时,暗招隐藏其间,随时可以变幻招式,这一跃,便是有着“拿撮、抓击、掐撮、翻击”四招变招,而手中“鹰爪双飞挝”更是随着他的手腕抖动,准备随时变幻攻击小孟婆的周身要害之处。
暴鹫的身形,快速向着小孟婆攻去,带起一阵疾风,伴随着一片寒风掠过,赛场上顿时一片杀意寒光升腾。
擂台赛场外,众人都随着暴鹫的攻击,而紧紧的都盯着小孟婆,大家都想在这一次比试中,能看清楚小孟婆,究竟是怎么出手的?究竟是怎么对抗对手的?之前那般两场比试,小孟婆究竟是怎么赢的?这已经是这此擂台赛,另一个最令人闹心的话题了。
可是,无论人们怎么期待,无论人们怎么聚精会神,无论暴鹫这一次是如何的全力以赴,如何的先声夺人,但最后这结果,依旧是让赛场内外,如同死一般的寂静起来。
暴鹫此刻,呆立在赛场的擂台外,他一脸的震惊之色,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身形的姿势,还保持在他空中跃起的样子,只不过,这一刻他双脚已经落地,落在了擂台赛场之外。
他双手中的“鹰爪双飞挝”,之前破空而去,如同一双长蛇,向着敌人咽喉狠毒的咬去;这一刻却如同两条被蜕下的蛇皮一般,无力的从他手中耷拉、垂落在地面之上。
赛场周围,众人的脸色,也不比暴鹫的脸色,能好看上几分,因为之前众人一个个都是聚精会神,信心满满,想着,经过两次比试,总该这一次可以看出些端倪来了。
但是,依旧和前两次比试一样,没有人能看清擂台上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小孟婆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未动,若不是寒风飘过,带起她周身那些红纱缓缓飘动,她简直就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竖立场间。
随着场间,鸿胪司典客大声喊出:
“第六场比试,秦国地狱道之女,小孟婆:白裳,胜!”
场内外哗然声一片,众人纷纷议论,却大多数不知所以,依旧不解,究竟这小孟婆是施展了什么手段,便将那暴鹫,这般轻松的移出了擂台外,赢得了比试。
东边围墙上,墨家一家人,已经停住了哭泣,众人看着擂台赛场中,正在盈盈走下擂台的小孟婆,除了墨简之外,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一般,墨简轻轻抚摸了下墨循的脑袋,轻声向着墨循和樊洗,还有李嫣说道:
“地狱道小孟婆的功法之道,是不能用感知和感官,去发现的。”
一旁柳娥眉,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
“看来墨先生,也是知道这“忘忧石”的厉害了?”
墨简转头,看着柳娥眉,又瞟了眼她腰间的泪鸣玉,说道:
“相思桥畔泪鸣玉;奈何桥旁忘忧石。
一个是天国神玉,一个是地狱鬼石,到了这人世间,自然便是很厉害的神器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镶嵌在小孟婆那红色的盘鬼藤木杖顶端的红色异石,是小孟婆的眼睛之时,只有墨简、柳娥眉这般的人物,才认出了,这叫做“忘忧石”的地狱鬼石。
墨简,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断臂之处,黑色的袖袍,随风轻摆,他眯起眼睛,看着擂台赛场中,正在盈盈离去的小孟婆,嘴中缓缓的和墨循、樊洗、李嫣说起了这“忘忧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