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护城河的水是从漠河引流过来的,后来又把几条渠道填上,怕有人偷渡,左家在位期间一直反复检查是否有填漏,有地道。
不知道是加斯人轻敌,不屑于派人过来洱山上勘察,还是早已在更隐秘的地方留下暗哨,这几日青州军将洱山上排查下来,无一点异样。
死侍跟着出去清理人马足迹。昨日单从整个青州牢里拉出来的死刑犯就超过两千人,还没给他们佩刀带甲,这些人总觉得会是不安分因素,所以快马押送过来后分批扣押在离城。
方晨渝踏马行至洱山一座山头,观察半晌,确定不会被发现,招呼各大将领带人四散开,又卸马一个人趴伏在崖口,朝远处的漠河望去,待得地方高些,漠河看起来就没那么宽了,驻扎的军营变成一个一个小篷包,人直接化作一粒黑点。
时间飞逝,待到天色略暗,方晨渝囊中的水壶已经喝空一半,晚风渗人,往林间堆叠起阵阵林浪,高度不同的山势掀起不一样颜色的浪来,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青州左家有银两能给士兵配上水壶食壶还有底衬的棉衣了。
“加斯还真是沉得住气啊。”方晨渝把壶里的水偷换成酒,大口咽下,喃喃自语。
“那是,也不看看他们的皇帝是谁?”插话的人语气里几分骄傲。
方晨渝原本咽下酒大好的心情突然就被这么句话给弄没了,转过身摆着死鱼眼瞪着说话的人。
被瞪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平时被些奴才大臣给惯坏了,眼前的人再年轻,也跟自己不在一个年岁,这话,乱了大尊卑。
这个出生本就应该被发现孟婆汤没喝得干净的加斯皇帝立马噤声望天,另一只手救命一样扯旁边人的衣服,却被那人把手狠心地扒拉下来,事不关己的表情已然就位。
至于加斯皇帝为什么能不远万里过来不被发现,这恐怕涉及的东西就有点多了。
“算了,念你这些年助我有功,不与你计较。”方晨渝重新转过身去,又咽下口酒,问道:“带酒了吧?”
加斯皇帝松下口气,愣了愣,赶紧谄媚地递上一小坛子:“带了带了,多谢大殿士心胸宽阔,贡酒,从庄三十多年的佳酿。”
旁边那人似乎对加斯皇帝言语里的颤声没有任何鄙夷之意,见怪不怪。
毕竟眼前人何许人物?
那可是唯一一个入裁决殿都没有要求留下天道烙印的神仙,仙界多少人听过名讳却从未见过真身的大人物,若说三千年前那个鬼才惊动的是整个四界,那么大殿士就是后三千年来四界最具威慑力的代表人物了,甚至有人说大殿士的修为其实已经远超天道,同三千年前那个鬼才交起手来,差的不过是境界上的一阶,大殿士修为之浩瀚,恐后生后世都难有人逾越。
见方晨渝接过酒不说话,加斯皇帝慢慢直起身子,跟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军队,是的,从夫云的所谓使团到加斯出兵,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大殿士一手决定安排的,他哈尔磊松只是一个拥有身份的代执行人。
大殿士说从全知全能的角度计划事情,算无遗漏,事态总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但他不知道这次大殿士觉得,失算在哪。
他记得大殿士讲过一个故事,说如果一个熟知城里地形,且遇事较为不乱之人,最高能越过两米半的墙,派人追杀他,把他熟知的几条路都用四米高墙堵起来,最后那个人不就只能沿着一条路逃走,去到想要引他到的地方。
所以大殿士这次要引的人,是半路跟追杀的人打起来了还是不跑了?
其实这么想也不然,只是方晨渝发现这盘棋人太多了,不是每个人他都能全知全解,每一步都能尽随其意,人的心思百般玲珑,有些人都最后一世了,却突然放弃到手的权力,白松去秘密取证靖王私通的证据只是时间问题,如今的形势,即便找到,作用甚微,左奕涵根本不信任白松,也不会撤出青州。
天道不管他方晨渝,不代表他可以叫加斯撤回去,把人界大秩序搞得一团乱麻。
怪不得朝代里那么多国家大事,有些皇帝费尽一辈子,还是要含恨交到子嗣手里,一个人通天本领,能做的事,还是有限。
这么说的话,方晨渝其实又开始羡慕起三千年前那个鬼才了,至少,不后悔地闹过一次。
“你二人坐吧,陪我喝会酒。”方晨渝喝过坛子里的酒,混喝后有些醉意,神仙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自然也会醉酒,否则哪来几段佳话与骇人听闻了。
坛子递给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男人喝完后又递给哈尔磊松。
方晨渝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俩多大入的裁决殿?”
“啊?”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回道:
“小辈一百零八岁。”
“小辈一百零五岁。”
一百多岁入裁决殿,比起四界芸芸众生数万万人,天赋已算得凤毛麟角,随便搁在一门派,那都是要以天才相称的,但若是要跟那些几百年几千年一出的妖孽相比,又不在一个层次,但这也足够有傲的资本了,只不过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傲不得。
同是二十九阶,彼此之间的修为差距,是无法逾越的数万丈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