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你已经打量我多时了,有什么问题吗?”秦淮将泡好的茶推至穆轻裳面前,高雅一笑,如沐春风。
“就是觉得秦公子通身的气质,不适合穿红衣。”穆轻裳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并没有端起去喝,实话实说,不多隐瞒。
“红色绚烂,没有什么适不适合,我喜欢的,那便是适合的。”
“本郡主也这样觉得,”顿了顿,穆轻裳觉得跟秦淮说明白比较好,“不过秦公子,我跟你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你。”
“小郡主不喝一下我泡的茶吗?”秦淮仿佛并没听到穆轻裳的话,带着浅笑邀穆轻裳品茶,穆轻裳皱了皱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等着秦淮后面的话。
秦淮重新给穆轻裳倒上,“穆小郡主喜欢离王,洛阳城都知道。”
“那你还答应?”穆轻裳捉摸不透这人的想法,知道不喜欢自己还要娶?
“我说适合,所以接受,就像小郡主喜欢离王便要争取,秦某自然也要争取一把。”
穆轻裳惊了,因为听出了秦淮话里的意思:他喜欢她?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也太唐突了吧,尴尬地接过话,“秦公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喜欢便是喜欢,第一眼的喜欢,日久相处的喜欢,都是喜欢,哪有什么高低深浅之分。”秦淮并没有因为穆轻裳的话受到打击,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儒雅君子模样。
穆轻裳突然觉得和秦淮没有办法好好聊天,喝了口茶压压惊,等小二上了菜,便专注吃菜,不多言语。
“小郡主,考虑的怎么样?”饭后,穆轻裳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却被秦淮叫住。
“考虑什么?”
“考虑嫁给我。”秦淮的话震得穆轻裳目瞪口呆,拍了拍胸口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秦公子,你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吗?”
“不是,只是对小郡主,觉得小郡主应该是爽快之人。”穆轻裳的问题,秦淮都一一作答,毫不掺假。
穆轻裳是很爽快,也足够直接,所以她一见到秦淮,便直接挑明:她不喜欢他,只是穆轻裳怎么着都是一个小女孩,秦淮这样的直白或多或少都让穆轻裳有些羞赧,有些措手不及。
“秦公子,我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说嫁娶之事不太合适。”穆轻裳讪讪地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是第一次。”秦淮的每一个回答,除了让穆轻裳震惊之外没有其他感受。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准确来说,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你确是第一次见我。”秦淮不想被穆轻裳拒绝,终于将自己藏在心里多时的秘密,对有关这个秘密的主人公吐露,“第一次见你,是两年前,你在西郊马场骑马;第二次见你,是一年前,你在这座酒楼揍一个调戏女子的男人;这是第三次见你,方谈论嫁娶之事。”
穆轻裳缓了缓,终于理清楚,这个叫秦淮的怕是在两年前见到自己,就被自己吸引了,这么一想,穆轻裳突然有点窃喜,竟然有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富贵公子暗恋了自己两年。
“那你两年前就对我……”后面的话,穆轻裳没有说出口,让她自己说出来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一眼动心,而后难忘。”秦淮没觉得说出来这些话有多么不当,有机会亲口告诉喜欢的女子,自己的心意,没什么好掩饰的,“那小郡主可以考虑了吗?”
穆轻裳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羞涩,转身说道:“你给我点时间,我尽量。”然后,急急地开门带上丝丝和絮絮离开,从来都只有她追别人,突然被别人表明心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捂住跳个不停的心脏平复自己的心情。
因为小事追着别人不放是仰慕,因为小事而心动才是喜欢,秦淮明白,穆轻裳却还没明白,不过秦淮决定给穆轻裳足够的时间考虑,等她想明白,他便下聘礼,思及此,秦淮的眉梢浮现出明明白白的欣喜。
休养了半个月,若蜓的伤总算是愈合的差不多了,也不用再喝药了,但是为了不让伤口裂开,齐治颖还是不准若蜓提拿东西,泡茶、梳洗、研磨、扫地等基本都交由若蝶、元兆和依清三人负责,若蜓就每天在后院晒晒茶叶,无所事事。
齐治睿回了洛阳城后去看过若蜓两次,见她吃得好,睡得好,气色也挺好,就放心地混迹在酒楼乐坊。
谁知连着两次撞见梁清澜,一次正醉心于乐坊的器乐演奏,被梁清澜撞见,然后给齐治睿行了一礼,便在其身旁坐下,导致齐治睿端着身子听梁清澜在自己耳边讲了一下午的乐理知识;
一次正在食肆大快朵颐,嘴巴里塞着肉,想对来上菜的小二说一句“这菜真不错”,抬眼便看到齐也凝蹦跶着过来叫了一声“九王叔”,身后跟着的正是梁清澜,然后齐也凝自顾自地拉着齐治睿拼桌,三人便在一个席位坐着吃饭,齐治睿细嚼慢咽地每道菜吃了几小口。
吃了两次亏,齐治睿就不敢再随随便便往酒楼乐坊跑,想来多日没有见若蜓了,也不知道伤好了没有,抛开了不快,兴冲冲地跑去离王府,给齐治颖请了安,就悄悄地问若蝶,若蜓在哪里,得知若蜓在后院,便兴高采烈去找若蜓分享这些天瞧见的趣事。
若蜓正在拨弄簸萁里的茶叶,看见一抹青色衣角出现在自己视野中,抬眼便看见齐治睿带着笑容的俊颜,“小蜻蜓,本王有点渴。”
“怀王殿下怎么过来了?”刚入冬,天气干燥,若蜓知道齐治睿说的不是假话,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进入伙房给他清洗了一个红果子。
“没什么,这两日在酒楼乐坊待的倦了,想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齐治睿接过果子就啃了起来,嘴巴终于没那么干了,想着当然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若蜓,太丢面子,大气地说道。
“奴婢的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没什么大问题。”
“那便好,”齐治睿嚼着嘴里的果肉,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凑到若蜓面前,挑着眉眼,不怀好意地笑着,“小蜻蜓,本王这几天在酒楼见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想不想听?”
“奴婢洗耳恭听。”无论若蜓回答是或否,齐治睿都要说的,不忍拂了齐治睿的好心情,若蜓柔柔地回复。
“本王见到,乐大哥在清音乐坊头牌的房间里出来,你还记得乐坊的头牌吗?就上次带你和七哥去的那次,你盯着人家不放的那个姑娘。”
若蜓回想了一下,心想:就是乐大哥赠簪的姑娘,没有表现出很吃惊,闻言就点了点头。
齐治睿对若蜓的淡定在意料之中,自己还在浸在发现大事的激动之中,“本王就想着,乐大哥也不小了,怎么一直不娶妻,原来是早有佳人相伴,所以才不着急的。”
“殿下,慎言。”若蜓对乐青凯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虽然她知道齐治睿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自娱自乐,但是若叫有心人传了去,未免对乐青凯的名声有所不利。
“你放心,本王也就和你说说,”齐治睿啃完了手里的红果子,又言,“本王还见到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哦?”
见若蜓如此给面子,齐治睿自作奸佞地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本王见到,穆小郡主和洛阳富商之子秦淮一起吃饭,据说,穆侯正在斟酌穆小郡主的婚事,像是要和秦家结亲。”
这件事明显是让若蜓愣了,毕竟穆轻裳对齐治颖的痴迷也算是轰轰烈烈,洛阳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若真是接受了别人,放弃了齐治颖,倒真让若蜓觉得敬佩,爱的坦荡,放的洒脱。
“你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本王也是很吃惊。”齐治睿很满意若蜓的反应,这种事情就是要两个人知道才能讨论,才好玩嘛。
“是让人吃惊,不过仔细想想,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若蜓的见解,齐治睿明显觉得有意思,想知道若蜓说这句话的缘由,“怎么说?”
“穆小郡主喜欢离王殿下是没错,可若是期许得不到同等的回应,放下才是正确的选择,小郡主用了这么多年终于想明白了,倒是难为她了。”若蜓用手将茶叶翻了一翻,将自己所想告诉齐治睿。
齐治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若蜓说的确实有道理,“你倒是看得通透。”
可若蜓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辈子会被“放下”二字压得喘不过气。
猎场刺客一事明明线索很明朗,乐青凯却始终没有查出头绪,跟兵器接触的人全都审问了,唯恐漏掉了什么,乐青凯一遍又一遍地审问,他不是严刑逼供之人,而且根据他审问这么多天的情形来看,这些人都没有撒谎,所以关押的人里面没有偷运刀具之人,乐青凯一度焦虑了。
乐青凯从牢房出来,决定再回一趟兵部,核对一下运送这批兵器的人,刚到兵部,就与前来的齐治颖打了照面。
齐治颖也是疑惑回来这么久,为何乐青凯还没有将刺客一案解开,所以来兵部问问情况,乐青凯将案子的整个情况和盘托出,两人不约而同地进入兵部卷宗房,准备再查一查人员情况。
齐治颖翻着册子,看到名册上有一个名叫“小昭”的被画上了叉,问乐青凯是怎么回事,乐青凯也询问过尚书冯雾,打听下来知道这个小兵是因为前几日受了风寒,已经走了。
听完乐青凯的解释,齐治颖强烈地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合上书册问道:“可追查过他的行踪?”
乐青凯点了点头,认真地回道:“这个小兵住在梦溪镇,家中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一位眼盲的老母亲,据说运完兵器还一直在兵器库做事,好不容易攒了些银两,都准备找人说媳妇了,不成想前十天感染了风寒,随意找了郎中抓了点风寒药,药没吃完人就没了,我派人打听了与他相交的人,都说他一直老老实实,没见过他跟什么可疑人交往过。”
仔细斟酌了一番乐青凯的话,齐治颖觉得案子的突破口应该还是在这里,便让乐青凯又带着自己前往那位小兵的家中,再盘问一下。
谁知在门口碰见了一个中年妇人,穿着丝绸段子的衣服,体态臃肿,不知是什么人物,乐青凯上次来也没有见到,所以就将这位妇人拦下了,一问方知这是给小昭说媳妇的媒人。
“哎呀,你说小昭这孩子是什么命啊,说好的姑娘,结果人就这么没了,我凤娘也算是梦溪镇数一数二有名气的,人小昭的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凤娘也不好拿人家那么多的银子,这番前来是专门归还小昭老母银子的。”凤娘说得恳恳切切,到情深处还佯装抹了把眼泪。
“小昭给了你多少银子说媒?”作为媒人,应该是见惯了出手阔绰想要寻门好亲事的人,若是凤娘说多,那一定不少,乐青凯心里一咯噔,齐治颖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对视一眼,乐青凯急急地问出口。
“十两,不过我又还回来了五两,毕竟凤娘也是出了力的,总要收点辛苦费吧。”凤娘以为这两人是想斥责自己的贪心,赶紧辩解,谁料两人听后,仿佛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般,说了一句多谢就进了小昭家。
凤娘虽心里生疑,却也安分,无关自己的事情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带着狐疑的神情离开。
根据乐青凯之前的调查,小昭的母亲眼睛看不见已经好些年,当时小昭为了更好地照顾他的老母亲,一直待在家中,院子里种些菜,偶尔邻里邻居见母子两人可怜,再接济他们点五谷粮食之类的,只够母子两人勉强填饱肚子。
过了两三年,他老母亲已经能够适应黑暗,靠着听觉在家里行走自如,不会再磕磕碰碰地受伤,小昭这才托人在兵部的兵器库找了份差事,也就是在三年前。
就当小昭在兵器库做了三年的小兵,只能是粗使的小工,一个月六十文钱,三年下来顶多也就二两银子,绝不可能拿出来十两银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小昭和某个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小昭负责将刀具搞到手,而这个人则会给小昭一大笔钱。
“老人家,你再仔细想想,小昭在走之前,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乐青凯进入屋子之后,耐心同小昭母亲讲话。
“真没有,小昭一直都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也没什么人来过我们这破破烂烂的茅屋。”小昭母亲已经两鬓斑白,听闻来的两个人是朝中官员,尽可能地配合着,知无不言。
“那小昭还在的时候,有没有你们母子都不太熟悉的人来过?”考虑到小昭有可能瞒了自己的母亲,齐治颖换了角度问道。
老人家仔细想了想,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凭着记忆跟他们两人说道:“大概半个月还是二十天前,有一个人,我听脚步是一个男人,他来我家,当时小昭不在,他说是隔壁新搬来的,来认识一下新邻居,我跟他聊了两句,他就走了,晚上小昭回来的时候,他又来了,还带了好些肉,腌的牛肉猪肉都有,我推辞不过,就留了下来,我舍不得吃,就每次小昭去值差,我给他割点让他带上。”
乐青凯忽然眼前一亮,“那老人家对那个男人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印象没有?”
“后来他就没再来过了,不过,那个人也像是军中人,带了把剑,进来的时候就跟两位官爷一样,把剑放在了桌上,我听到了声音,他还说他是什么军中的什么官,跟小昭说,以后会多多照顾他。”小昭母亲眼睛看不见,能提供的信息就只有这么点,可对乐青凯两人来说简直太有帮助了。
就军中人这一点,就能将范围缩小,另外军中可佩剑的人,只有守备以上才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