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神女一直在那跪着,繁北枝一直在那缩着。
繁北枝: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感觉他在罚我??
君邢喝了一杯茶,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
直到现在,他才刚开口:“我不是在罚你,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一些?”
繁北枝对君邢可以听见别人心声的事深信不疑。
他飞快地掐了一个指诀。
决定赌一把。
竹绘惟正在按例清扫长生殿的每一个角落,即便叶尘和繁北枝都说过不用,她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懈怠。
她扫到繁北枝屋子里,刚有些乏了,坐在他房间独有的舒适吊椅上,无意中撇到了一张符。
虽然她初来乍到,但是这传送符她还是认识的。
她踌躇问了一句:“是师兄吗?”
符咒的另一边,神女死而复生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欣喜的睁大眼:“天君这是原谅我了?!”
君邢笑了一下,指着金柜子:“里面有我的外套,拿给我。”
神女立刻手忙脚乱的爬了过去。
繁北枝危机感上涨,回话:“是我,把我接过去,快。”
竹绘惟一听他的声音,也没敢多迟疑:“云速黎空,海风静,至!”
“外套,外套......”神女拉开柜子,里面除了一片烧毁的符咒,什么都没有。
“君上?”
神女有些无措的站在那,脑子飞快地转动,眼睛里经有了泪水在转动。
“你走吧。”君邢的声音突然冷淡,眼神中都有了杀意。
神女更加慌乱,被这突然的变脸有吓到了,刚准备跪下,又被他吓起来了。
“再不走,我就改变心意了。”
少女一听,立刻抓起自己的衣服跑了出去。
君邢走过去,轻轻地捻起那烧焦的符纸失笑。
小看他了。
......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繁北枝在长生殿懒了四天,再加上在君邢那耽误的一天,整整五天。
繁北枝和竹绘惟打了十足的感情牌,足够促进了感情,然后出长生殿,回人间。
“他怎么还不醒?这都五年了。”声音里早就已经褪去了青涩与稚嫩。
繁北枝并不觉得耳熟,所以没有动作,决定炸他一下。
另一个人扇了扇扇子,又“唰”的合上。
“五年了,的确有些不正常。”这个有点耳熟。
脑内定位了一下,确认是牧羽之后原地弹起来:“牧羽?!”
可是因为睡了太久的原因,哪哪都疼,刚起来又笔直的摔了回去。
繁北枝:我哭的好大声。
见他醒了,一直在他身边的人连忙围过来,有些迫切的拖住他的背,是他坐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你就这么想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牧羽在那人恶狠狠的眼神下一步没进,在原地把玩着扇子。
繁北枝沉默了一会,歪头询问身后的少年:“那啥,你哪位来着?”
牧羽:“噗。”
少年手上青筋暴起:“繁、北、枝、你是不是脑子睡坏了?”
繁北枝“啊?”了一声:“你是牧迟年?”
牧迟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然?”
繁北枝抬手敲了一下脑门,然后才感到疼痛。
他皱着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
徐徐清风带起他的衣袖,他回到了之前看他们练武的秋千上。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记忆只有天上短短的五天,而他们不同。
五年,风云变幻。
老皇帝死的那天,太子牧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死了老皇帝的面前公然让位。
让位给前太子牧迟年。
短短两年,牧迟年在朝中巩固人脉,增强兵力,吞并了周围两个小国。
现在朝中局势大变,无人不向他靠拢。
现在的牧迟年心态早已经变了,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可是他和牧羽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心没肺的他突然有些愧疚,当初答应皇后许他健康长大,就包括让他心态健康。
他没做到。
因为他的疏忽。
这可不成。繁北枝心想,从石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很没公德心的开始嗑。
冬天天短,一下午,繁北枝嘴都麻了。
满足了,他拍拍手,进屋换了一件方便轻巧的衣服,向外走,找些乐子。
他用法术幻化出刚出生就伴随着他的一盏小黑灯,用符引燃了火,用手提着灯,站在秋千上,对准墙围狠狠一用力,想把自己甩出去。
为了保证自己可以站在墙台上,动了一点小手脚。
果然,繁北枝没白活,稳稳地落了脚。
“这点高度也想难到你爷爷。”繁北枝呼出一口气心说幸好。
他嘴角好不容易有点弧度,擎住坐在墙台,刚准备往下跳,他突然看见围在围墙周围一圈的流水。
笑容逐渐僵硬并且凝固在了脸上。
繁北枝:???这什么时候开凿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这看起来挺深的应该淹不死吧。
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经历。
把灯盏抱住,闭着眼睛往下一跳--
信仰之跃!
想象中的缺氧感并没有袭来,他只是觉得脚腕有点疼。
他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然后低头一看。
“......”游鱼争着亲吻他的脚踝,大冬天的河面早就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只有他脚下的地方冰裂开了。
水深也只到他的小腿。
繁北枝放开灯,看着他发出的微弱光芒,又对比了一下围墙的高度。
嗯,一定是因为这灯不亮才导致他判断失误。
“喂,”繁北枝在心里喊了一声:“你去过赌庄吗?”
“赌庄?你有钱没地方花了?”声音属于竹绘惟。
“不是,”繁北枝从水里出来,潜鱼这就失了宠:“我没钱,但是我想去。”
竹绘惟吃了口葡萄粒:“我没去过。”
“那你还跟我在这废话。”
“这不是你问我的吗。”
繁北枝没说话,朝着被他宠幸了五年的霄云庄走。
“主要是吧,我闲来无事找了一下师父。”繁北枝手臂直直的提着灯,人声鼎沸的大建筑占据了他满眼的三分之二。
“啊?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干正事去了?”
“啥你听他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赌庄把他带出来。”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啊?”竹绘惟小小的嘴巴里大大的不相信。
繁北枝用了一张符,即刻起,他眼前的事物全部呈现在竹绘惟的眼前。
繁北枝:“我从来不爱废话,做出行动给你看。”
竹绘惟:......我信你个鬼。
繁北枝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没施舍给竹绘惟多余的话。
他在门口招来店小二:“小二,你们大当家和二当家今天来了吗?”
小二是个实诚人:“没,他们今天都有事。”
繁北枝道:“那你们这只能赌钱吗?”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常客大笑一声:“小孩,你新来的吧。要是这只能赌钱,谁还来?”
繁北枝面不改色:“哦?那还能赌什么?”
常客搓了搓头发:“啥不能?在这命都能赌!”
繁北枝一听,拱手:“谢谢这位大哥。”
然后他起身,走到里面。
小二拦住他:“小伙子,里面那个可是现在的赌神,没人赌的过他!”
繁北枝冲他招招手,到他旁边:“放心,玩不过我。”
他一路上拒绝了很多赌桌的邀请,专心致志地直奔里面。
竹绘惟不解:“你看不上他们?”
繁北枝:“我看不上你,你就看不出来他们专门挑软柿子捏啊。”
竹绘惟吃瘪,干看着。
最里桌,坐了个正翘着二郎腿的不正经“青年”。
他桌前放了一大堆金子,旁边有很多人吹赞他。
他面前刚有一个人输了,工作人员把那人的资产一半都推到“青年”叶尘身前。
那人懊恼的垂着头离开。
颓唐极了。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今天第几个了,赌神一次没输。”
有人帮腔:“是啊,”然后指着繁北枝:“这应该也是个来砸钱的冤大头。”
繁北枝心里冷笑,一下坐在叶尘对面。
叶尘感觉到有人来,睁开眼睛放话:“又一个来送......”
看清来人,叶尘眼睛忍不住的疯狂抽搐。
“你??”
繁北枝把灯盏放在身前:“我来赌,最近手里缺钱。”
叶尘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睛突然发亮:“你用这个做赌注?”
繁北枝点点头。
叶尘大喜:“好!”他坐好:“来吧,赌什么?”
繁北枝一撸袖子,左脚蹬在桌子腿上:“比谁说的多,我先:这赌庄还能开二十年。”
说完他戳了一下竹绘惟:要不你先回避?
竹绘惟:不用,我就看看,不打扰你们。
叶尘:“你最近必定惹事。”
繁北枝:“你最近注定遇见小人。”
叶尘:“你明天被车撞。”
繁北枝嘴角扯了一下:“恶毒,我明天不能让你好过。”
叶尘:“孽徒,你注定犯桃花,但是问题不大。”
繁北枝:“你光棍一条,无子。”
叶尘:“......竹绘惟也无子。”
竹绘惟:“......”
繁北枝一笑:“她听着呢。”
叶尘瞪了他一眼,起身:“......我不和你玩了,你出来一趟。”
繁北枝虽然嘴巴毒了点,做事没个边幅,可还是尊敬师长的内芯。
跟着他出来,他看叶尘惆怅的叹了口气。
“徒儿啊,为师对不起你。”
在繁北枝疑惑的目光下,叶尘施法:“定!”
繁北枝:“......”
繁北枝:“......”
繁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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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绘惟叹口气,颇为无奈地瞧着一直碎碎念的凡漪:“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小丫鬟繁北枝,你就别问了。”
她都顾不上自称小女子了,明显气坏了。
凡漪睁着大大的眼睛,自带滤镜:“怎么会啊,你不是说你也有个朋友叫繁北枝吗?”
竹绘惟心说冷静:“公子认识?我认识的繁北枝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哎?”凡漪无辜的眨眨眼:“那我可能认错了,对不起啊。”
“小女子自然无事,公子可否帮我整理一下屋子?”竹绘惟生无可恋的比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倒是可以。”凡漪没在意,在他前面走到一个空屋子里:“那边的屋子我先借用了。”
竹绘惟点点头。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凡漪从房间里出来,“你那屋有股莫名的烧焦味,不如我们换换?”
竹绘惟摇摇头:“不用了,小女子不在意的,而且小女子有些困了,大家去睡吧。”
凡漪也有些失落的点点头:本来他还想继续分享他的那些八卦的。
夜深了,一直在新鲜空气包裹之下的竹绘惟对这种烟味呛了一下,不过她第一件事是雷打不动的联系繁北枝。
“你还好吗?”
那边已经恢复了正常:“叶尘都没事,我能怎样?”
竹绘惟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了:“那就好,你快回来吧,我在神女庙脚下的那间屋子,就我们来时见过的那个。”
繁北枝沉默了一会,抢在她之前:“好,你多穿点,别着凉了。”
竹绘惟傻眼,明白他是在关心自己。
竹绘惟突然笑出了声,有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应该是繁北枝有生之年第一个关心的人。
......
竹绘惟本是准备等繁北枝回来,可没想到却睡着了。
在睡过去前,她还在想:“我就这么困吗?”
子时已过,阴阳交替。
现在是妖魔鬼怪在月光下修炼的最好时间。
竹绘惟的床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女人的虚影,女人的脸上挂着一行不甘的眼泪,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孩,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睡梦中,竹绘惟站在一个山脚下的屋子里。
她心想:这不就是她刚刚寄宿的地方嘛!
可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比起那里,充满了生机。
只是没见到一个人。
或者说根本没见到活物。
她推开木门,和她想象的一样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
竹绘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应该是陷入了梦境。
画了一张符,用右手藏在背后。
左手推开自己居住的那个房间的门。
“吱呀--”
竹绘惟退开,可想象中的滚烫烈火却没有袭来。
屋子正中央没有蜡烛,只有一个女人上吊在房梁。
垫脚的凳子被他踢翻,想挣扎也挣扎不了。
一个男人赤裸着上身看着这一幕,空气中还有些湿润的气息足以证明刚刚男人犯下的恶行。
男人呆呆地对着尸体喊了一句“阿慧”后只顾着连滚带爬的穿上上衣,接着做出了惨绝人寰的举动。
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明火对着女人的一角一烧。
燃烧的速度很快,男人咽了口唾沫。
随之更疯狂的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烧毁了整座宅子。
这就是老人常说的走马灯,一生中重要的场景与记忆一一浮现。
结果就是可怜的女人被永远的留在这里,而肮脏男人却获救了。
没有人唾骂他,反而人人关切他,在乎他。
如果这男人就是冯老二冯骏,那这女人自然而然就是冯老大冯升的妻子了。
“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女人空洞的声音散开,周围景象逐渐消失,冰冷。
“我要你偿命。”话音刚落,冷风笼罩了竹绘惟。
竹绘惟还在心里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拿着符,轻轻向后一甩。
贴在女鬼的身上,竹绘惟回头,又是轻轻一点。
女鬼立刻消失不见。
竹绘惟也同一时刻醒来。
“醒啦?我还以为你还得再打一会。”繁北枝波澜不惊的把弄着一盏灯,灯里是缩小了数倍的女鬼。
繁北枝又说:“她刚刚要跑,我就用清晖盏把她套住了。”
“清晖盏?”竹绘惟想了一下:“就是你那个与生俱来的本命法宝吧。”
繁北枝敷衍的应一声。
竹绘惟点点头:“我和你说,我发现一件大事情。”
繁北枝:“你说,我不怕。”
竹绘惟指了指女鬼:“她是冯升媳妇,是被冯骏轻薄后自杀死的,后来冯骏为了毁尸灭迹,给她一把火烧了。”
繁北枝:“完了?”
竹绘惟认真:“完了。”
繁北枝:“行了,睡觉。”
......
第二天清早,凡漪来敲门,准备和竹绘惟告别。
他敲了几下门竹绘惟就出来了:“公子醒了。”
凡漪点点头,然后视线落在繁北枝身上。
怔住。
繁北枝:“看什么看。”
竹绘惟想起来了,轻笑一声:“这是小女子的哥哥......”
凡漪有些不确定:“繁北枝?”
繁北枝懒散的“嗯”了一声,刚准备出去,凡漪就拦住他。
你帮我写几个字。
于是麻利的取出文房四宝。
繁北枝:“......”
繁北枝:“我能不写吗。”
凡漪:“不能,我说一个字你写一个字。”
凡漪想了一下:“一。”
“个。”
繁北枝照旧。
“小孩子家家的。”
繁北枝烦倦了,看这小孩满心期待的样子,干脆把小楷改成草书。
“怎么说话呢,啊?”
繁北枝:“.....”心说他怕不是失了智。
赶紧写完,怼给他:“走小惟,你请我吃饭去。”
竹绘惟若有所思的看了凡漪一眼:“来了,话说你怎么这种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凡漪自己一个人反复瞧着这字迹,怎么看怎么像皇上一有空就拿出来看手帕上方的的字。
同他写的前几个字一模一样。
名字、字迹。
应该不是巧合。
凡漪想了想,把手帕藏进兜里,怕自己看走了眼,决定进京把这字迹给皇上瞧一瞧,顺便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