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老师。”
楚栩低着头站在武敏自己的小房子里，心里倒说不上有多后悔或是愧疚，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觉得挺好玩的。
因为有些时候别人告诉你规则，告诉你行为的正当性，结果当你做了一些规则之内却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事，他们就会明里暗里地针对惩罚你，并且手法也说不上多么高超。
你做的没错，只是不符合他们心意而已，某种程度上，规则只是用来看的，人们遵从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想法，道德都算不上。
因为道德至少守序善良，人的想法大多是混乱邪.恶。
“你当时不是挺神气吗？怎么现在怂了？”
武敏把瓜子送进嘴里，轻轻磕了一下，随手把空了的瓜子壳丢到办公桌上，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想到啊楚栩，你小子藏的还挺深，你知道年级主任怎么说我的吗？”
“你们班卫生不行，学习上次也在后面，可能还会提几句你最近怎么老是迟到？”楚栩试探地问道。
“他说我们班……咳咳，你知道？”
武敏本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准备好告诉这个年轻人一些成年人世界潜规则，结果被噎了一下瓜子卡在了嗓子，急忙咳嗽了几下，从饮水机旁接过一杯水。
“他要是不这么做我可能还会高看他一眼。”
楚栩撇了撇嘴，就年级主任那性格，上一世因为一些事情有些了解，起初不明白后来仔细一琢磨才咂摸些意思出来，很有典型性。
最有意思也是让楚栩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发生在高三，多半不久后就会如约而至。高三下学期每个班级被要求做班级展板，像其他班都是班级老师如何，班级氛围如何，班级同学对班级感受。
然而他在的班级恨不得全是他的大头贴，硬生生去掉其他板块做成个人风采展。
很奇怪，放在二十四块展板里，画风都不一样。
楚栩后来想，要么是做展板的老师拍他马屁，可是材料是班级自己提供，那么就是他自己要求做成这种风格的了呗，意图鲜明淋漓尽致。
大概越是心虚的人才越是要用外表强势来维持吧。
“算了，我叫你来也就是提醒你一下，他毕竟是年级主任，大庭广众之下别落了他的面子，他确实不能直接管你”，武敏顿了顿，觉得有些隐晦但还是接着说：“我这边，你知道吧？”
“理解。”楚栩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大家同属生活不易，能少一事自然少一事。
“行了，你回去吧。”武敏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也不管自己的意思有没有传达到，或许也有多少有些不在乎。
“麻烦老师了。”他躬了躬身便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哎......”武敏叹了口气，接着嗑起了瓜子，磕到一半皱了皱眉头，“怎么有个坏的？算了。”说罢就将手里剩下的瓜子扔到桌子上，混进了微微隆起的瓜子堆里。
……
“班主任说你了吗？”褚祺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楚栩想了一会，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提笔回道，“没，他让我下次加大力度。”
褚祺看到回信，差点把手上的语文书砸他脸上。
本来担忧的心情硬生生被他气笑了，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他，只好鼓着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好啦，逗你的，他让我下次注意而已。”楚栩忍住戳她脸的冲动，把头藏在书后面，这丫头扔书有前科，谁知道这会收起来下一秒会不会动手。
褚祺哼了一声把脸偏了过去懒得理他。而后一张纸条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桌子上，“你不觉得那首诗写的不错吗？”
褚祺想了想早上听到的内容，“好是好，但在那么多人面前这样做还是有些不合适。”
“安啦，下次不会啦。”
“你说的。”像是想起什么，褚祺又想了想低着头写了几句，“我妈让我问你吃不吃糕点，她准备中午做，如果你吃的话就多做一些。”
“好啊，替我谢谢阿姨~”
上午两节是英语和数学，英语老师还是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讲解着试卷，倒是数学老师司康明在结束后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楚栩也很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意思，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正的下次加大力度。
对于数学老师这种做法，楚栩早就见怪不怪了，为了配合他自然也回了一个收到的眼神，内心早已懒得吐槽。
我这算不算二五仔？好像是欸......楚栩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课间操这回事，也随着升入高三以来，由广播体操变成跑操，倒不是跑操有领先课间操什么东西，甚至相较于课间操还是一种退化。
跑操最早大概是由南和城某高中兴起然后其他学校取经取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围着操场各个班级组成方阵跑三圈，期间还要喊自己班级的口号。
有几个好处，至少在一些领导看来。
跑操集结前可以添个读书环节，看嘛，同学们都很好学嘛。
跑操作为一种集体活动，藏在其中的规则一来可以集体意识，二来方便管理，更深一些的理由，楚栩不愿想。
从教学楼赶往操场那一小段路程，楚栩碰到了不少以前的同学，大多都是跟他先打了声招呼，男孩子挑挑眉，“牛X啊。”
女孩子则是捂嘴轻笑，开朗一些的则会递个大拇指，楚栩也不吝啬，同样回她们一个大拇指。开玩笑，竖大拇指，哥哥可是专门学习过的，和前世某李姓中单。
至于那些一起厮混过的，比如眼前这位。
在这需要插一嘴，苏中有分班制，高一入学时会将年纪前两百名放入四个班级，就是所谓的重点班。
等到高二分科时再进行一次分班，文科取综合成绩前五十名作为一班，理科取综合成绩前一百形成两个班，也就是一班二班，剩下的班级则是随机分人。
当然，对于原重点班的学生校方有些照顾，每个原重点班学生在最后期末会进行一次调查，如果成绩在前一百是否有意向参加重组后的重点班，若有，那么分数相同就享有优先权，若没有，学校也不为难，自由选择嘛。
于是楚栩就填了否，结果那个暑假楚天青预留的手机号差点被打爆，“您好，我是楚栩的班主任啊，你们家楚栩的分数完全够进入一班，啊，什么是一班，一班就是......”
起初楚栩还会解释，后来楚天青见就屏蔽了这个号码。
而此时站在楚栩眼前正是自称高一三班高二高三一班所有人的外祖母，逢人见面均自称裸足185的萝莉身材少女，云之思。
以及旁边这位笑靥如花弱风扶柳般的“女儿”，云渺渺。和楚风楚栩不一样，她俩是亲姐妹，更确切的说是双胞胎。
说到双胞胎，大多数人可能第一时间想到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但其实双胞胎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同卵双胞胎，一种则是异卵双胞胎，前者就是人们印象中大部分一模一样双胞胎的样子，后者其实和普通兄弟姐妹并没有区别。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云之思是个萝莉，而她妹妹云渺渺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弱柳扶风。
“喂！和你说话呢！不肖子孙！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外婆的吗！！！”云之思仰着头瞪着楚栩，尽管两人之间的身高差成功让她把怒视变成了卖萌。
“嗯嗯，听着呢，你说。”楚栩点着头回应他，结果越看越像卖萌，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渺渺你看他，气死我啦！”云之思看着他这副模样，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有些气不过，只好拽着云渺渺的手臂撒娇。
“好啦，别生气啦，父上，你今天的发言简直帅爆了好吗？”云渺渺一边安慰着她的姐姐，一边眼神闪着光地看着楚栩。
虽然外表截然相反，但两人却有着同样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都是清冷含蓄有礼，然而在熟人面前全然人来疯，心思细腻却又肆无忌惮。
“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楚栩摆了摆手，收声。
这件事其实在楚栩上一世就一直想做，天下苦秦久矣，大家对于捉弄年级主任这件事也相当感兴趣，但碍于一些人事，把这仅有的一次机会浪费掉了。
没错，整整三年风平浪静的，他就发了这一次言。
重生之后，他的观念倒是发生了一些些的改变，与其做一些事情的旁观者，倒不如参与其中，与其参与其中倒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对自己对他人又无害处同时又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但有些事情虽然做起来很有快感，别人谈论起来也很尽兴，然而一旦别人当着你的面谈论起来时，心里过多或少还是有些羞赧。
毕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就好像有人夸你，你骂人的英姿真是雄伟高壮啊，又不是得奖。
“好啦，我们回班级啦。”云渺渺拉着云之思和楚栩道别后便往自己班级走了过去，云之思一边被拉着还一边不忘冲楚栩翻白眼，“诶，渺渺你慢点，我要'哼'他！哎呀，渺渺，慢点，他听不着了......”
“姐，你再迟到班主任就来抓你啦！”
“知道了知道了！好烦啊他那个人！”
看着俩活宝渐渐走到操场另一端，楚栩不急不缓地走到自己班级队列里面，毕竟就在旗操场入口处，算是最近的班级之一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
周围人都很有默契地拿着资料举到斜上方，仰着头大声地读着。
于是忘记这件事所以两手空空的楚栩就显得格外显眼，程度大概也相当于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光头。
楚栩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林天，林天没理他只是抖了抖手中的书，给了他一个我一滴……不是，一张纸也没有的信息。
楚栩又望向褚祺的方向，只不过他和她之间隔着层层叠叠的人，褚祺自然也不可能捕捉到他的窘境，心电感应般地回应他。
与此同时，一旁盯着他的光头……不是，年级主任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好小子！啊！早上不是厉害的不得了吗？你可算给我抓住了啊！
尽管内心不知不觉地带入了反派的思维方式，但年级主任仍然沉稳地像一个年级主任该有的样子，喜怒不显于形，不露声色平静无澜，甚至往这边靠的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熟练地像正准备非洲草原狩猎的豹子，更不用说对象就是垂涎已久的猎物。
然而猎物本身并没有发觉，只是从左前方递过来一份手抄的单词表让他有些意外，苏月？
对于女孩儿来讲，递单词似乎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就好像随手把衣服叠好收进柜子里，或者是将掰了一半的橘子放在桌子上。
楚栩想了一会也放弃了思考，权且当做对于困苦人群的接济吧，或许可能带着一点好感？楚栩呸了自己一声，暗骂自己一声下贱，也学着周围人一样仰着头读了起来。
可恶啊！就差一点就抓住了！可恶至极！看着猎物又一次从容逃脱，年级主任内心虽然恼怒不已，但表面依然不露声色，冷哼一声从他们班级路过。
当然在楚栩的余光里，年级主任只是和往常并无二致，标准的板着脸，小小的眼睛渴望着大大的目光，脚步缓慢从一旁路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