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青是楚风至上主义者。
这是穆南雪观察了自己这位闺蜜这么多天以来,得到的结论。
以前那个英姿飒爽,体育课上能抱着篮球笑所有男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的;那个笑起来眼里带着光,即便是被羞恼的她追着满校园跑,还是会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银铃般的笑声洒满整个校园的;那个会在她因为一些小事心绪不宁时,在美食评论区翻上大半天,就为了想找到一家能让她感到开心的店的叶子青,消失了。
至于现在……
看着腻歪在楚风身边的叶子青,穆南雪有些恍惚,昔日里那个锄墙扶弱的侠女扔掉了锄头,操持起家务做起了女红,变成了她嘴里那些“娘娘们们”的小女人。
连楚风都没了之前生人勿近的气场,甚至一反常态地脸红起来,口不择言手足无措地挠着头,时不时传来阵阵傻笑。
可能,这就是恋爱吧。
可能这就是男人/女人吧。
望向他俩的楚栩,和一直注视他俩的穆南雪心里同时响起来一道声音。
似有所感,两人同时挪开视线,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穆南雪眼里带着缅怀与感伤,柔柔地一笑,便低下了头。
上一次撞见他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呢?
春风和煦,日光明朗,坐在钢琴前的小男孩,以及趴在门口偷看的小女孩。
那天自己扎着小小的螺髻,穿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元青月白的袄裙。
她远远地想道,只不过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视线另一端的楚栩则愣了片刻,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无端地想起那句,“她说的让他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是‘天下只有三分月’的三分。”
她就像一面湖水,她是温柔本身。
楚栩有些慌了神,手指下游戏中操作的人物也愣了在原地。
耳机里传来队友打开麦克风的质问,连带着舞台上各家轮番上台表演节目的声音,台下的掌声与喝彩也一同没了音量,世界安静了下来。
下一刻又一齐发作起来,尖锐的刺地他脑袋发涨。
他一把拽下耳机,大喘了几口气缓了过来,视线下意识地再一次望向她,眼前却没了她的身影,如同一场梦一样,但一切的感觉都在提醒他,这场梦是真的。
穆南雪又回到了观众席,还带着一些急促,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楚栩正式见面,尽管她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但真正出现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情况,她还没做好准备。
舞台上几家小辈表演完之后,楚瑜穿着一袭霜白色晚礼服搭着赵天白的手,两人一同来到台前。
她对着赵天白笑着微微颔首,后者便意会去到钢琴前,手指轻动月色般地琴声便从指尖流出。
相较于台上楚瑜的欣然开唱,台下的方婉晴也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嗯,下一张专辑傅云开要来客串,到时候宣传可以拿来当个噱头。楚栩呢,欠了一首歌,根据晚上这几个节目的质量来看,应该是首精品。到时候录伴奏的时候想办法再把赵天白拉过来,自己好哥们的歌,对吧,没道理不过来。过来了,多录几首这不是顺手的事情吗?
计划通!
哦,对了,晚上聊天的时候旁边有几位好像还是传媒界的人物,要不要等小瑜出完专辑后考虑趟一下影视圈?不过按这丫头的性子,多半是不可能过去的。算了,先拿到联系方式再说!
一系列心思下来,方婉晴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还好自己就这么一个,要是多来几个,啧,想想就让人头大。
“准备好了吧,一会等这个节目结束,然后灯光暗下来,等他们上场,你们就到时候……”
方婉晴还在唏嘘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声。
她的位置处于中段,身边刚好是各家的父辈,她好奇地望向声音的源头,便看见主持人楚朔和几家的长辈在小声说着什么。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什么“十八岁”“蛋糕”“所有人”一类的字眼。
谁?过生日?所有人都十八岁?
什么逻辑?
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楚瑜的节目已经悄然来到了尾声,灯光暗了下来。
楚栩招呼着候场的人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站位,到舞台中央站定。
随后,他摸了个角落,准备藏在其他人后面。怂不怂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不喜欢抛头露面。
紧接着,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楚风脸上挂着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躲起来”的神情,拽着他来到人群最前列。
“我这不是为了给年轻人让机会嘛,毕竟……”楚栩悻悻然想给自己辩解几句,然而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被后面的烛光吸引住了。
楚朔推着蛋糕车缓缓地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各家的长辈们,带着期待、好奇、欣慰、感慨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各色不一的神情走了过来。
当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并不多,准确来说,只有楚栩他爹。
“嚯,你们今天谁过生日?”
楚栩清楚的记得自己生日在四月末,嗯,楚妈是七月底,楚爸是六月初,楚凌是腊月中。
对了,楚风比自己大整一个月,他在三月初。
不过,他虽然知道这些日子,在经过的时候却又常常会忘记。然而,自己的生日几十年来倒一次都没落下过。因为无论自己如何想不起来,楚爸楚妈那天都会特意给自己通电话,叮嘱自己要记得吃一碗长寿面。
其他人也正在疑惑当中,大伙儿心里暗暗算了一下,好像都不是今天生日。互相迷茫地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楚朔来到众人身边,手里还拿着话筒,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很好奇,今天也确实不是你们里面任何一个人的生日,对了,这事儿我还专门确认过,还是挺神奇的,居然一个都没有。”
他笑了笑又接着道:“不过这一次生日却属于你们每一个人,具体的理由还得让小姑姑说一下。”
楚玉依接过话头,也接过话筒,摊了摊手说道:“哪有那么多理由,你想啊你们这群人生日就没在同一天的!而且我记性又差,一年到头一直在外面玩……采风,索性就全在今天过好了,正好大家也都在。我和你们爸妈一说,答应的那叫一个快!所以,我觉得今天挺好,就酱,没了。”
“对了。”
楚玉依刚把话筒递给楚朔,又一把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后者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她接着说道:“其他话就不用说了,吃蛋糕吧。”
果然,小姑姑还是那个小姑姑,性格从小到大就没变过。打小就让楚老爷子无可奈何,足够聪明,然而做事的形式却总是不拘一格,有时候噎的楚老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栩暗暗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后者会意地挑了挑眉,眉梢还飘着得意。
楚山茶看着这一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着楚栩说道:“哥,我感觉你比我更像我妈亲生的。”
“哦,是因为我和小姑姑颜值一样高吗?”楚栩顿时喜上眉梢。
“那倒不是。”
“……”
“你俩总能时不时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唔……啊!我今天梳了好久的头!讨!厌!你!”
楚山茶正自顾自地说话,注意力都在组织语言上面,没察觉到楚栩手里多了块蛋糕,猝不及防被蛋糕直接糊在脸上。
愣了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像休眠中的火山突然怒不可遏地爆发,张牙舞爪地向楚栩扑了过去。
楚栩自然也没好过,且战且退之间发现自己周围突然冒出来一堆大汉,面无表情的楚风,不怀好意的傅云开,亦步亦趋的莫漓江还有呆头呆脑的顾玉锵。
他咽了口唾沫,出声道:“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傅云开掂量了下手里的蛋糕,嗓子拉细:“你猜呢?”
……
众人在台上嬉闹间,底下的长辈们各自喝着茶吃着点心交头聊天,一些起身离场,一些也来到了舞台上和其他人商量着事情。
音乐声不知何时响起,是楚山茶的声音,清脆宛若歌唱的夜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起身离席的人,窃窃私语的人,谈天说地的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静静地听着词曲,好奇地同时也默默地感叹着。
楚老爷子则眯了眯眼,轻轻呷了一口茶,神色惬意而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