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凄风寒雨,室内烛光融融。
君懿派婢女去传的太医已经到了。
“微臣见过……”
君懿制止了太医的问安:
“礼就免了,先给庄妃,五皇子和素琳姑姑看脉。”
太医:“诺。”
分别为几人症过脉并无大碍,太医只开了几副驱寒的药,就退了下去。
在伊黛念和素琳也离开后,君懿吩咐一名侍女在君淮回到寝殿,就去打盆热水,浸了毛巾替君淮敷跪伤的膝盖。
君淮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说的很是认真:“皇姐多次护我于危难,对皇姐的所亏所欠,日后我一定还给你。”
还给我?会有那么一日的。
“好啊,该拿回的我自然不客气。”君懿笑笑“折腾了许久我也累了,该回去了。”
“我送皇姐出去。”
“来时你没相邀,走时自然用不上你相送,好好歇着吧。”
君懿起身理了理衣襟,迈出屋外。
雨无声的停在天明时分,遗留了满地的落红。
在屋内闷了太久,君懿今儿起了个大早,漫步于羊肠小径,雨后的泥土气息芬芳,空气也是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长公主,您昨夜为了帮庄妃娘娘说那戒指是您送的,可实际上它就是皇贵妃的啊,皇贵妃没拿到戒指,心中指不定怨着您呢。”
君懿捻起一朵含露的花朵,俯身轻嗅,淡淡开口:“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只是这时候还不到。”
偷戒指一事定然有是人故意栽赃,柳新蓉吃了亏,为了把她心里的坑填平了,君懿还确实得想个好法子,毕竟现在还不宜树敌,尤其是势力相当的敌人。
矜匀丈二摸不着头脑:“长公主,您说什么呢?”
“日后你自会知晓。”君懿笑笑,继续向前走去。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欢呼声:
“我打中了。”
君懿瞧着前方拿了个弹弓刚刚打下树上鸟窝,正欢喜的孩子,心中骤生一计,嘴角挂起盈盈笑意。
“啪啪啪。”君懿连声鼓了几个响亮的巴掌,“好,隔着远距,树上枝叶的阻碍,还能不偏不倚的正好打落这窝巢,安儿真是厉害。”
“三皇姐,这不算什么的。”君安用手搔搔头。
君懿:“我让宫女在那边的凉亭里备了几样点心,安儿和皇姐去那歇歇可好。”
“好啊。”
君懿牵起君安的手,斜睨了眼后方跟着君安碍事的宫女。
突然玉珠落地,四处散落开来,有些掉在了草丛中,那是君懿故意用内力震断的。
君懿惊呼:“呀,本宫这手串怎么断了。”
矜匀:“奴婢这就去捡。”
“这珠子四处散乱,你一人不好找。”君懿指了下那宫女,“你去帮帮矜匀。”
宫女颔首:“诺。”
“矜匀带着她看仔细了,记住慢慢找,别落下了。”君懿在“慢慢找”三字加重了语气。
矜匀会意:“奴婢明白。”
凉亭内的石桌上布好了各色糕点。
孩子都是馋嘴的,君安虽为皇子却也不例外,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糕点:“桂花糖藕、百合酥、软脂糕还有樱桃凝露蜜,平日里母妃都不让我吃这些,说是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不好。”
“那安儿喜欢这些吗?”
“嗯,喜欢。”君安忙忙点头。
君懿坐下,拿起一块百合酥,递到君安的嘴边:“吃一两次是没关系的,放心好了,你母妃是不会知道的。”
君安眼睫毛扑闪扑闪的,似是在考虑,最后一口吃进了糕点,露出满足的神情。
“安儿,这些天阴雨连绵,想必你母妃未曾去向皇贵妃问安吧?”君懿拿出手帕替君安拭去嘴角的残渍。
君淮边吃边说:“是没有,不过母妃说明天要去还要我一同,可我不想去,也不想母妃去。”
“为什么?”
“皇贵妃娘娘有时会凶母妃,她对我也总是冷冰冰的,我不喜欢她。”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藏不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说的分为直白。
君懿想了想,说:“安儿,你不知道,那是因为皇贵妃宫内的花树有几只鸟雀筑了巢,日日传出聒噪声,闹得皇贵妃不安宁,这心里一烦躁就想找个人撒气,所以才会那么对你和你母妃,只要赶走那几只鸟雀,一切自然就好了。”
君安半信半疑:“真的吗?”
“皇姐怎么会骗你,明日你只要……你记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母妃,只要你听皇姐的话,日后皇姐不仅可以给你想吃的甜品,还能向你母妃保密。”
听着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君安便答应了,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君懿笑着和他拉钩约定。
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她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回去的途中,矜匀耐不住好奇的问道:“长公主您和八殿下说了什么啊?”
“关于如何让皇贵妃的戒指回她手里去。”
“难不成是让八殿下偷偷放回去?”矜匀觉着只能是这样了。
君懿:“是找人偷偷放回去,不过不是他,而是蔽月。”
矜匀又犯懵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君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临近水畔弄酔芙蓉正以娇艳的姿态绽开,平日君懿都会绕过这一片芙蓉丛,因为君懿对木槿这类的花都会过敏。
可是现在从那传来悠扬的歌声,使君懿放缓了步子,掉转方向寻着歌声而去,芙蓉丛中有一女子面朝花束,三千墨丝依着微风散动,她身着浅红色华衣,洁白如玉的脖颈露在外,浅吟低唱着词曲,清歌袅袅,宛若仙乐。
“长公主,您不能再靠近了,那只是婵昭仪在唱歌。”矜匀急急的想要唤住君懿。
君懿停在了不近不远的地方,神色黯然:“她若不唱歌只是静静站着多好,我母后样样都好,就是不会唱歌,小时候她为了哄我入睡给我唱过一次歌,那时我觉得难听极了,还告诉她以后别唱了,自那之后她也就真的不再唱了。”
听君懿说出这番哀恸的言辞,矜匀心中也是不好受。
君懿呆呆的看着这张与她生母–––白舒,相貌一样的水月婵,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可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是不存在的,而水月婵脸上就连白舒右眼错下的那颗泪痣都有,君懿有时会生出这张脸就是属于她母亲的念头,但随即就消散了,毕竟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君懿转身:“回吧。”
夜阑人静,有抹黑色的纤影潜入皇贵妃宫内,却只是在一棵花树上停了片刻,就又消失于缥缈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