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烟崩溃地对陌渚说道,她觉得自己心好累,每次只要听到和陌渚有关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害怕真是够了,她只是一条来自异世界的咸鱼放弃挣扎了好吗?
刻意离韩烟远一点的陌渚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想要你。”
如果不是被他两度吸食血液差点丧命现在还不得不流亡的话,韩烟都要觉得这是很直白的情话了。可事实呢,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所以,你是想把我带走?”
“不全是。”
陌渚支着下巴,猩红的双眼带着淡淡的压迫感,这种人性化的表现让韩烟很不习惯。
“那个血咒……我无法解除,我说了,不希望你成魔。”
韩烟气笑了:“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觉得我会乐意天天给你当血的供养吗?”
“问你你会同意?”
陌渚垂下眼睑,韩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不过她不在乎,也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对陌渚这种看起来还算理性的行为表示习惯不来。她看多了他受到嗜血欲和其他欲望驱使时疯狂残暴的模样,本人也是受害者,此刻看到陌渚摆出一副神志清醒的样子她看了就觉得像个笑话。
不过陌渚说的话确实让韩烟无话可说,本来她生气就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陌渚更是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就算她不同意又怎么样,身无长物陌渚根本不在乎她的意愿。
或者说如果在乎了她才要对他另眼相看。
韩烟发现陌渚似乎真的镇静了很多,尽管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透着强烈的嗜血欲。她开始思考陌渚接下来的动作,既然他不希望自己成魔,又没有直接带走她的打算,还一直留在火车里,那是不是说——
他要押着她去光神殿?
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韩烟心说,神魔二道从来没有和平的可能,就算她只是去求助神使的普通人,只要涉及魔道,对于陌渚而言就是劣势。那陌渚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韩烟警惕地尽量离陌渚远远的,时刻注意他的举动,但陌渚非常老实,没有任何要伤害她的迹象。韩烟不知道陌渚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她忽又想到,陌渚凭什么了解她的动向呢?
就算是通过血咒,陌渚不会读心,还是不知道她要去的是光神殿啊。
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目的地,陌渚才会像现在这样待在这里的吧?
如果被他知道,那结果韩烟可不敢去想。要不要先迷惑他,假意去别的地方?陌渚知道光神殿在哪里吗?韩烟在心里悄悄打小算盘。
幸好陌渚速度太快,以至于她的行程还没有到头,现在改变主意很显然还是来得及的。
韩烟想了想,试探地问:“血咒是你下的,你有什么破解方法吗?”
虽然她很疑惑如果本人都没法破解,为什么外力反而可以。
陌渚抬眸看了韩烟一眼,道:“各神殿里有一种净化仪式……倒是可以,你现在不是准备去找光神殿吗?”
韩烟一噎,没想到她居然被看出来了。
殊不知她的那点小九九在陌渚看来还不够看的,真当他是个粗野低俗的、满脑子就知道嗜血和杀戮的暴徒吗?陌渚想到这个就好笑到一阵磨牙。
被揭穿的韩烟一下局促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在这只魔面前几乎没什么秘密,无地自容地局促了一会儿,只好承认了:“好吧,我确实是去光神殿。”
得到确认的陌渚颔首,他知道自己的判断一向不会出错。
看到他这么自信的样子,韩烟真觉得没眼看,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所以,你也要放我去吗?”
“不是。”陌渚起身向韩烟走去,把韩烟一直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韩烟紧张得直咽口水:“你……”
“我只是来找你。”
陌渚低声道,似乎他来此的本意就不是为了把人带走,而只是为了试探她。他抓住韩烟的双臂,俯身咬住了韩烟的颈侧,但这次韩烟并没有感到多疼,只是清晰地感觉到陌渚咬破了她的血管,温热的新鲜血液流进了对方的口中。
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由问出了声:“你要做什么?”
陌渚浅尝辄止,这可真考验他的意志力,他帮韩烟的伤口止了血,又停留在她颈间,似是不甘心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低笑了一声撑着墙壁直起身子,目光幽深地在韩烟颈侧停留了一会儿,道:“为了确认……某件事情,仅此而已。”
韩烟刚要说些什么,一只魔冲进车厢,在陌渚耳边低语几句。韩烟认出那是之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银鹤,mmp,两个差点弄死她的家伙居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今天是什么大好日子?
听完银鹤消息的陌渚露出兴奋的笑意,他没有再多看韩烟一眼,同银鹤一起从车窗跳了出去。
韩烟追过去探出头一看,那几只魔的身影都快消失在她视野了,她这才意识到他们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包裹着她,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抚摸着新的伤口,尽可能让自己蜷缩成一团。
狂喜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韩烟想起甘霖和其他乘客,也不知道陌渚是怎么处理的,她起身到别的车厢去找寻。
甘霖从侧边的门后蹿出来,什么也没说紧紧抱住韩烟,她也顾不上害怕或者猜忌,因为当看到韩烟身影时内心的安顿是无法伪造的。现在她就想抱着韩烟静一会儿,好让自己正面遭遇魔族的惊恐减缓一点。
韩烟心里也一阵感动,回应着甘霖的拥抱,来自同伴的温暖让冰冷的手脚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
“小烟……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甘霖把脸埋在韩烟肩上,带着哭腔说道,“为什么会有怪物追杀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的好害怕?它、它让我的武器报废了,现在我那一堆子弹都没用了……”
韩烟安抚地拍打着甘霖的后背,不知怎么当同伴陷入恐慌以后她反而更加镇定了些许,甚至还有心情吐槽原来甘霖是有子弹的,那为什么不用……
“甘霖——对不起,之前没和你说,吓了你一大跳。”韩烟吸了口气,掩饰住语气中的颤抖,“这就是我要面对的问题啊,那些魔盯上了我,我必须去一个地方避难,所以才要去北境。”
韩烟适时开口道:“跟我分开,魔族就不会找你麻烦了,这列火车遭到袭击,下一站就会停住,到时候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甘霖一阵沉默,她自然知道那些魔族的目标是有多么明确,可以说到这里来大闹一场就是为了韩烟,只要她和韩烟分开,魔族自然不会管她。但是接下去她又要何去何从?
甘霖之所以和韩烟处了一路,就是因为她从险些被毒杀的危机中逃脱出来以后,找不到明确的方向,索性跟在给她安全感的恩人身边而已。如果让她自己走的话,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她是不是又会受到伤害?
甘霖忙道:“小烟,你、你要去的庇护所是什么地方,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她从韩烟怀里脱离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我不想和你分开,可不可以一起去避难?”
韩烟身子一僵,她记得鸢流告诉她光神殿具体地址时的态度,那是对世人保密的,就连热情善良如鸢流,也要确保她和“?”一刀两断以后才能透露给她。那现在她能信任甘霖吗?她可以跟自己一起去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犹豫得太多了。
那就遵从自己的本心,按照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回答道:“好。”
至少在一切发生以后甘霖还是能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抱她,韩烟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心想这个就当做是她取得自己信任的原因吧。
而且作为一路上朝夕相处的朋友,韩烟现在也有必要把事情或多或少地告诉甘霖,一直以来她把这些深埋在心底实在太累了。
从某个奇奇怪怪的组织,到几度遭遇魔族攻击,现在为了躲避魔族而要前往一个朋友介绍的庇护所。韩烟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好歹把事情的大致始末说清楚了。
甘霖听完意外地瞪大双眼:“小烟,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差点被咬死好几次的人呢。”
她是指韩烟遇到事情时的慌张迟疑,不像一个几次死里逃生的人。
韩烟也是汗颜,这个到底是不是她的问题呢?
不过她还是让甘霖看了自己脖子上的伤,之前陌渚浅尝辄止,然后就帮助她止血了,伤口边缘浅浅的齿痕还能够看到。
甘霖凑过去仔细看看,心惊道:“每一只魔都这么嗜血的吗?好可怕,要是它没有理智,你是不是就会被咬断动脉?”
你形容的也很可怕啊。韩烟心道,拉起衣领以免被别人看到这个伤口,答道:“不会的,只有血魔一系的魔会这样,其他系的魔只要不到魔将级别,是不会想着吸食血液的。血魔嗜血是因为血液是它们的力量来源,也和本能有关系。现在还在活跃的基本也就是血魔一系了,而且它们也不是随便就会袭击人的。”
这次嘛,纯属特殊情况。
甘霖受教了。
***
暂时代理巨兽山谷谷主的鸢流,自从送走了韩烟以后,小石屋就再次变得只有他一人,韩烟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热情了好几度的态度,是因为这几年来终于有人来这里做客、留宿。
鸢流没事的时候,他看着天边逐渐沉沦的落日,不自觉地想起那天傍晚韩烟眼中流露出的茫然无措,想必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神情和她一样吧。
不过要不了半年,他就待满了约定的年限,恢复自由,那样回去看看师姐他们就没有问题了。现在支持着鸢流的就是这个支柱,让他能够孤身一人生活在什么都庞大无比的山谷。
一只金色的鸟儿从天边飞来,鸢流眼尖发现了,知道是来自师门的鸟,忙从树上跳下去接应它。这只鸟实际上并不是活物,而是属于明之秘术的凝结,专门用于联络。
那只鸟在落地前化身成一个女子的模样,浅金的薄纱包裹着亭亭的身姿,无风自动。鸢流一看,脸上顿时写满惊喜和思念:“师姐!”
说着他跑上前去想要触碰她,只是双手什么也没摸到穿越过去,让他有些晃神。
他不是不知道这只是幻象。
但鸢流还是忍不住象征性地虚抱了抱自己师姐,然后问道:“师姐,三年多来第一次联络我,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他师姐点点头,脸上的严肃让鸢流也紧张起来。
“魔君出现了,是影魔一系的魔君,实力深不可测。既白他负责追踪魔族动向,应该知道得比你我还要早些,但是也不能因此放松。接下来的日子小心一点,也许你随时都有可能被迫离开山谷。”
鸢流有点慌张,他本来以为魔族六系的魔君是不会涉足灵界的,本来在韩烟面前还说得那么肯定,结果没过多久就打脸了。
不对,更重要的是魔君怎么会出现在灵界。
不过他的师姐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便没有多说。至于既白的事情,叶宣澜在赶到北境顼脉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既白的气息,她觉得师弟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她还不打算告诉鸢流,就怕这小子一时冲动就要离开山谷去找魔君。
通知到了以后,叶宣澜的幻象就准备消散而去,鸢流忙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情?”叶宣澜微蹙眉尖,催促鸢流赶快说完。
鸢流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上前几步道:“师姐,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放心吧。还有……这三年我很想你们。”
他目光留恋地紧锁在叶宣澜的幻象身上,一秒也不肯放过,归期将至,反而更加思念故地。
叶宣澜不自觉地柔和了神色。
就算鸢流不说,她也知道把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单独扔在荒无人烟的巨兽丛林里是多么残酷的行为,她何尝不想念自己最小的师弟,每当想到此刻鸢流或许也在思念他们,她内心也是一片酸楚。
但是不管感情如何,这四年鸢流都必须熬过来,所以叶宣澜可以选择把心情掩藏起来,甚至急于早点离开。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幻术多呆一会儿,反而勾起更多伤心来。
只是鸢流的神情太过让人心疼,叶宣澜真的难以再狠下心来。
她摸了摸鸢流的头发,笑了笑道:“傻孩子,师父师姐也很想你。四年期限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吧。”
这时叶宣澜的目光才真正落在鸢流的身上,而不是只注意他的存在。
她发现鸢流三年来长高了不少,而且看起来身上也收拾过,而不是如她想象中那样蓬头垢面。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韩烟的抗议和强迫,鸢流确实是蓬头垢面的。
看来他在这里生活得还不错。叶宣澜心里舒服了一点,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久待了。
“好了,就这么多吧。”她收回手,转过身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鸢流忽然想起了韩烟的事,他本打算过几天和师门联系,现在正好也是个机会,还能省事,“师姐,过几天有个女孩子会到光神殿去。她身上中了魔将的血咒,希望你们能帮助她。”
他居然把光神殿的地址告诉了外人。叶宣澜眉头一皱,没有多说什么,想想既然是鸢流难得遇到个人,决定要帮助人家,那她也不能让师弟的好心白费。
这次就算了。
“我知道了,我会帮她的。下不为例。”
说着,叶宣澜的身影又化作一只金鸟,拍拍翅膀朝北方飞去。
鸢流目送师姐的金鸟消失,还傻傻回不过神来。
师姐,下次相见,我一定要和你再多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