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见云琅不说话,知此事已无可商榷,便略带失望地说道:“罢了,好在在下也不是天天来妙琴坊,下次若再想听妙音娘子弹琴,在下再携焦尾来好了。”即使是略带失望的语气,却也还是带着暖暖的笑,似乎不想云琅因为拒绝了他而感到内疚。云琅心想,这位公子竟能体贴到如此地步,想来人品不坏。
“那在下告辞了。”公子作揖行礼辞别。
“公子慢走,妙音再次谢过公子今日携焦尾前来。”云琅也福身回礼。
那儒雅颀长的身影便走出了妙琴坊。
那公子上了马车之后,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查查妙音娘子,越细致越好。”
“是,主子。”马车外的扈从应答到。扈从以为公子对妙音娘子产生了兴趣,自从上次听了妙音娘子弹琴,便令人去寻来了这把焦尾,今日更是要将焦尾赠与妙音娘子,现在还要调查妙音娘子。
可只有公子自己心里知道,调查妙音娘子真正的原因。原本以为妙音娘子不过是个善琴的普通女子,觉得既同是善琴之人,便自然多了些惺惺相惜,所以寻来焦尾赠之也不无不可,天下之大,他要什么没有。但今日当妙音娘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离得近了,公子闻到妙音娘子身上有淡淡的药味,虽然那药味掩在女子幽香之下几不可查,但他还是闻出来了,且闻出来是治疗外伤的药,按那药量,伤得不轻。
一个只是善琴的女子,如何会受重伤?这说明她定不似外人看的那么简单。普天之下皆知皇上善琴,有无数的人苦练琴艺就是希望接近皇上,所以,不得不防。如今京城混入南人奸细,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处都不可轻视。
“召宁王爷入宫。”马车里的公子抬手揉了揉眉心,又说了一句。
公子又想起云琅从幔帘走出来时的惊艳,想起云琅对焦尾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想起云琅弹琴时专注的样子,想起那样倾注感情充满生命的琴声。她喜爱焦尾却不贪婪,有绝妙琴谱却愿意分享,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该不会是那别有心机之人。且自己从未透露身份,而她也从未问过一字半句,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低调的马车驶入皇宫。
彼时,皇上明黄色龙袍加身,一身黑色蟒袍的宁王爷入宫觐见。
“臣参见皇上。”顾天宴恭敬地行礼。
“四弟免礼。”皇上虚扶一下,就免了礼,“朕听闻四弟回京途中遇刺受伤,不知现在伤势如何?”
“多谢皇上关心,臣的伤已无大碍。”
“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刺杀之人已全军覆没,目前正在追查幕后指使之人,相信不久将水落石出。”顾天宴握了握拳头,脸上仍旧无任何表情。
“那就好,朕今日召四弟前来,是为了京城混入南人奸细一事。朕希望四弟能彻查此事,把京城的南人都给朕清干净。”皇上目光如炬,语气不容一丝置喙。
“臣领旨。”顾天宴恭敬作揖答道。
“还有一事,之前兵部侍郎遇刺身亡,刑部在调查此案过程中,发现兵部侍郎与南人交往密切,但自从兵部侍郎遇刺后,这些南人就销声匿迹了。朕现将此事一并交与四弟,相信四弟定不会让朕失望。”皇上声音清润,却也带着势在必得的威严。
“臣自当竭尽全力查清此事。”
顾天宴从皇宫出来,上了王府的马车,马车径直驶入王府。
这几日,云琅都在王府外观察,整个王府都很低调,下人们出入也很正常。据说宁王爷是前不久才回京,回京之后却谢绝了所有上门拜访之人。云琅偶尔能看到王府的马车出入,但从未见过里面的人。云琅曾尝试从王府下人口中套话,但是均失败了,王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口风严谨,云琅担心打草惊蛇,所以也不敢威逼利诱。目前为止,云琅还未能掌握到王府的关键信息。
王府书房内,身着黑色蟒袍的顾天宴一脸严肃,正襟危坐。行川正在回禀所查之事。
“当日落雁林行刺之事是谁主使?”行川走上前,在顾天宴耳边耳语几句,只见顾天宴一脸愠怒之色。
“那女子呢?是何身份?”顾天宴又问。
“此人尚未查到,不过属下在落雁林发现冷月阁杀手出入的痕迹。”行川跪地领罪。
“冷月阁杀手?是那女子吗?有何目的?”顾天宴冷冷地出声。
“冷月阁杀手另有其人,目的尚不明确,但与落雁林行刺一事无关。”
“再查,直到查清楚为止。”顾天宴眯了眯眼睛,头脑在快速思索着。冷月阁么?她跟冷月阁是否有关,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是,王爷。”行川领命便退出了书房。
顾天宴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落雁林、王府、冷月阁、兵部侍郎、蒙面女子,想了想,又写下了几字。然后盯着这些看了良久,讳莫如深,让人不知他在思索什么。
云琅的伤基本已经养好,在连续观察了几日王府却仍未获得有用信息之后,云琅决定冒险找个机会试试王府的布防,不然事件总无进展。
是夜,云琅一身墨色夜行衣,黑巾蒙面,躲在幽森森的树上,只远远地看着王府的方向,并不靠近。这个距离,只能看到王府一簇又一簇的院落屋顶,整个王府像幽深的古潭一样,令人捉摸不透,也许表面上越是波澜不惊,内地里越是暗涛汹涌。云琅一动不动地蛰伏着,她在等。
一支短箭犀利地划破夜空,直直射入王府的某个院落,惊起一声惊慌的尖叫。
随后又一支短箭从另一个方向,射入另一个院落。
一连五发箭,从不同的方向射入王府,一时之间引起了王府不小的动静。
云琅看着移动的火把逐渐增多,眼睛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按理来说,应该有人朝着射箭的方向追出来才对,可是没有,整个王府屋顶都不见任何人影,也没有人出来。而看着那些火把的数量和移动速度,应是家丁护卫无疑,虽然比普通高门大户的家丁护卫要训练有素,但绝非武功高手。云琅觉得奇怪,堂堂王府,竟然没有做一丝特殊防护吗?还是说,防护得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云琅更倾向于相信后者。没再多看,云琅转身朝王府的反方向,没入暗夜。
云琅有些后悔,说不定今晚已经打草惊蛇了。
翌日,王府书房。
“如何?”顾天宴看着行川问道。
“回王爷,没发现可疑人物出现,在五个地方发现了遗落的弓弩,均被路人捡走”说着行川便呈上五把弓弩,“我们盘查了捡到弓弩的人,没发现可疑之处。”
“暗尘那边呢,有什么发现?”顾天宴拿起一把弓弩瞧了瞧,没有任何特色,没有任何标记,就是很普通简单的弓弩。
“没有,昨晚这五个地方均无可疑人物出现或逗留。”行川低头,内心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昨晚王府发生那么大的动静,现在不仅自己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就连王爷的暗卫首领暗尘也没查到刺客踪迹,不得不说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你是说昨晚是弓弩自己射出的箭?”顾天宴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看来还是小看了这个刺客。
“没有发现启动机关,但的确也没有发现人。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行川跪在地上,虽低着头,却腰背挺直。即使受罚也甘愿,自己的确没有把事情办好。没有查到刺客,就是给王爷和整个王府留下隐患。
顾天宴眼神微敛,淡淡说道:“既然有人要来,那便请君入瓮好了。”说罢招手示意行川上前,只见顾天宴悄悄地跟行川交代了什么,行川就抱拳行礼退下了。
顾天宴一个人在书房里,拿起昨晚射在王府里的箭,心里想,这是试探吗?还真是心思巧妙。不过既然对王府那么感兴趣,那本王便敞开了大门等着。
顾天宴抽出之前写的宣纸,眼睛落在“蒙面女子”这个几个字上,现在让顾天宴更好奇的是这个蒙面女子,到底她是谁,她跟冷月阁又是什么关系。
云琅在试探了王府之后,虽然没有获得王府的布防信息,但是也让云琅知道了,王府布防很深,深到有自信无论遇到任何袭击都能最终制胜。且王府的人都十分谨慎,轻易试探不出任何。现在云琅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此刻的王府,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自己掉进去,估计插翅难飞。云琅头疼,短期之内是不能再打王府的主意了。
不过,云琅很快就转变了思路,既然不能探王府,那就去探一探落雁林好了,刺杀任务需得继续,自己的计划也不能落下。云琅心中隐隐觉得,落雁林跟冷月阁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云琅既然打定主意要脱离冷月阁,那么有关冷月阁的一切,云琅自是要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