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路途会很颠簸,却没想马车刻有法阵,走起来如履平地。
玉犀独角兽如御风而行,矫健异常轻快无比,要比赤驹强出太多了。想起老头子说的,独角兽是天马的异种,是可遇难求的良驹,他也就能理解了。
他偶尔也以为路家是多么显赫的豪阀,可想到这南夷之地能有什么世家大族,又一看护卫的道行都可见底,便下意识否定了,但能弄到独角兽拉车,看来也是福缘不浅。
仅半个时辰,众人约莫就前行了三十里地。残阳隐退,积云挡住了星月的光辉,天色昏暗了,夜风呼啸就像锐利的苍鹰扑入胸膛。
“真不错,这黑灯瞎火的,老夫驾车都没你稳。”老杨头一路和米迹絮絮叨叨个没完。
“这不是马车好使吗。”米迹讪讪地笑着,总感觉老杨头不时就试探自己。
“是吗。”葫芦里的酒就跟越喝越有似的,不用猜也知道,酒葫芦附了储物的法阵,“前面的芒砀岭是片荒山,地势陡峭岩层松散,山路更加十步九折,你小子好好干。”
“尽力尽力。”米迹讪讪的笑着,他加重了力道,仿佛要直取芒砀岭似的。
芒砀岭这片荒山被风蚀的很严重,山路山体的岩层就像老槐树的树皮一样,一块又一块的岩石又干又裂,好像随时会脱落下来似的。
刚进芒砀岭绕了两个弯,路面就发生了滑落,米迹他们连人带车打了几个趔趄差点没撞到山崖上,这可让一干护卫捏了把汗,纷纷勒住烈马怒视那个流浪儿,老杨头更是被一口酒呛的面红耳赤,连咳了好几声。
“杨伯,出了什么事吗?”虽然有法阵可以极大地缓冲马车的颠簸,但玉犀独角兽慌乱的嘶鸣和马车突兀的转向,她还是能察觉到的。
“这个……”米迹一脸尬笑,颇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支支吾吾不知所云了。
“没事。”老杨头瞅了瞅那下滑了三分的路面,转而凝视了米迹两秒,接着从他手里拿过缰绳和鞭子,“不中用不中用,搁一旁呆着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米迹讪讪的笑着,嘴上说着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往一旁挪了挪。
米迹难得见到老杨头提起干劲,老杨头沉着得像是经验老道的猎人,不仅将方向把握得极准,而且每一份力都用得恰到好处,他眼神锐利就像当空的鹰隼,仿佛方圆几丈的风吹草动都在他感知之中。
“就快到驿馆了吧?”在芒砀岭辗转了半盏茶的功夫后,路小屿轻启贝齿再次问道。
嗯……老杨头缓了下来,他看了看周遭的山路,“再有半柱香吧,出了这地儿约莫就能看到驿馆了。”
“辛苦杨伯了。”路小屿向老杨头恭声说。
车队顺着芒砀岭迂回的山路弯弯绕绕,就像荒山中一条穿行的长蛇。还真像老杨头说的,在绕了半柱香走出了芒砀岭。
“老杨头,那就是你们路家的驿馆?”离开芒砀岭越走越远,顺着高管事五人前行的方向,米迹隐隐看到了火光。
“要不然是你家的。”老杨头打着哈欠,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来。
“你们还真壕无人性,”米迹一副怎羡慕了得的神情,恨不得马上凑过去抱大腿似的,“陪小姐去几百里外的荒原小镇郊游就算了,路上还得搭个驿馆。”
“你误会了。”路小屿带着三分笑意幽幽地说道。
“小屿别理这小子。”米迹刚要开口和路小姐聊上几句,结果直接让老杨头给塞回去了。
“xiao yu?哪两个字?”
“你小子得寸进尺了是不?”老杨头转而将车夫的活计又扔给米迹,“赶你的车去。”
近了,
篱笆围住的院子里立着一根高高的旗竿,四个的灯笼顺着旗竿悬垂,荧荧烛火将路家驿馆四个字映得格外醒目。
许是听到了马蹄、嘶鸣声、呦呵声,伙计带着笑脸、哈腰、肩搭一块干抹布,一溜烟儿的跑了出来,将拦在门前的篱笆挪开。
“嘿、高爷,你们可来了。”高管事将驿馆扫视了一圈后,随即翻身下马。
“饭菜可准备好了。”
“一直热着呢?”对高管事冷淡的态度,伙计也不敢不恭,他牵过高管事的坐骑。
“把好酒都拿上来,给兄弟们来顿好的。”
“那是,自打清晨接到您的传信,小的可是忙活了……”也不等伙计说完,高管事就昂首阔步直入馆内。
害,伙计愤愤地拍了拍赤驹的头,差点没让赤驹一头撞倒。
吁吁吁……继高管事之后,护卫一个两个牵马走了进来。
哐当一声,米迹驱赶的玉犀独角兽后蹄刚进院子,就一个灵性的小转弯拉着马车撞倒了半边篱笆,正惬意地喝着小酒的老杨头着实又呛住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笨呢?!”
“就这熊样以后怎么活。”
“那啥,俺倒想出个斯文词,荒外流浪,入世行乞。”……
嘿嘿……在几个护卫不善地审视下,米迹自个儿心虚的干笑。
“臭小子,干啥啥不行。”老杨头在米迹肩头重重地拍了一手,“年轻都让你当屁放呢?!”
老杨头拿起酒葫芦,骂骂咧咧地拽着米迹下车,大大咧咧地扫了一眼杵着的护卫,“没事了,都进去吃饭吧。”
“杨伯,”十指如葱手如笋,皓腕凝霜雪,米迹看着她掀开车帘,她约莫要长自己两三岁,正是桃李年华,“他也是无心之失。”
她身段婀娜就像扶风的弱柳,明眸皓齿,小嘴就像填着樱桃生的,那如烟似画的秀发扎着,就像是高傲的天鹅,她走过车帘宛如芙蓉出水。
“就别为责……”路小屿转眼见米迹呆呆地看着自己,随即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臭小子看什么看呢?”老杨头揪起米迹的耳朵,“好看吗,嗯?!”
“好看、不!错了,我错了老杨头。”米迹短暂的失神,而后耳朵就像被铁钳夹住了一样,任他怎么掰都不松开,“我错了,老杨头、老杨头、杨伯!”
“臭小子,心眼儿又多又坏。”一路上呛了两口酒,老杨头瞅着米迹现在的熊样,顿时分外巴适。
“杨伯也是你能叫的?”老杨头乐呵乐呵地,另一手还拿起酒葫芦整了两口。路小屿不禁翻起一个白眼,她也不想搭理这一老一少了,就先一步进了驿馆。
………………
这酒远远闻着就香,可比自家老头那两缸果子酒卖相好多了。上好的五花肉,红烧牛肉,糖醋鲤鱼……不愧是什么川城路家,嗯、大户人家!荒郊野外的还能储备这么些好菜。
米迹倚在马棚的石槽前,透过窗户看着馆内那几个赳赳武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情形,他哈喇子不止地流着,滴在手中的大白馒头上,他抓着馒头狠狠地撕了一口,就好像在啃桌上那鲜美的鸡腿一样。
米迹在被老杨头训斥了一顿后,前脚讪讪地刚要踏进馆内,就被一个伙计拦住了,那伙计把米迹带到马棚,而后塞给他三个大白馒头,“今晚你就呆这儿看马。”
我、尼玛……米迹神情无比埋汰,这马吃的草料还是加了鸡蛋、大豆的呢,我这面的皮面的馅儿,面包面里里外外全是面粉。
害、奈何寄人篱下,米迹忽然想到,自己兜里可一分钱都没有,这要是到了川城可怎么活?完犊子了,这刚下山历练就要饿死他乡了,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米迹忽然觉着,自家老头子说起话来真她娘实诚。
三个大白馒头,一点皮儿也没掉的被米迹咽了下去。咕噜~米迹带着的干粮早在两天前就吃光光了,这两天他可是勒紧裤腰带在赶路,三个馒头下肚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是人比马气死人,米迹斜眼看着晚宴丰盛的马群,顿时觉着生而为人的意义都失去了。
玉犀独角兽蜷缩在马棚的一角,它也不进食,口鼻间'呼呼'的抽着热气,米迹也不知道它闲得蛋疼在哔哔赖赖啥玩意儿,怎么看都是闲得蛋疼咯。
玉犀独角兽似是察觉到了米迹的目光,它顶着约莫三寸长的白色独角,转头仔细地瞄了米迹两眼,随后尾巴一甩,目光也从米迹身上移开了,似乎是很不屑。他娘的,还被它鄙视了,米迹顿时就郁闷了。
“流浪儿。”一个伙计端着一盘红烧牛肉走了过来,他嘴里塞满了牛肉,津津有味地嚼着。
“干啥?监督工作啊。”米迹压着在嘴里打滚的津液,他心想,你丫端盘牛肉在这儿晃晃悠悠什么呢?
“小姐可怜你咯。”伙计跟喂牲口似的将那盘牛肉搁在了食槽的边角上,擦了擦嘴对米迹说道,“让我给你送盘牛肉来。”
“那我谢谢您嘞。”米迹气愤地看着那伙计,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就不会亲手交给我吗?!米迹心里来气,大有宁死不吃嗟来之食的味道。